横竖横

红茶要配白兰地

【DH】霍格沃兹特快谋杀案


*致敬《东方快车谋杀案》  
*全员群像一发完

*私设无魔法世界,慎入  

*声明:除了ooc我一无所有  
*简介:这件案子发生在一列开自伦敦的火车上,时值1894年仲夏,叙述爱与复仇的故事。
  
01.小天狼星·布莱克  
  列车隔门被轻轻拉开了,布莱克公爵大步流星地走进隔间,向对面三人点头致意。他两鬓已显灰白,但仍说得上是位英俊典雅的旧派绅士。  
  “莱姆斯说你们愿意过来,先生们,”他点起一支粗雪茄,“但我想这种情况就不该搞特殊,我的腿脚还硬朗得很呐。”  
  他眯起眼睛,磕了磕烟灰。十足的英国贵族派头,尽管他的家族在多年前就没落得只剩下金子和一点儿空架子了。  
  斯拉格霍恩盯着他手中的纯金烟盒,近乎贪婪地想。  
  “您不抽烟斗吧,我想?”  
  这句英语中带着浓重的德国腔,来自布莱克对面正中间的男人。他比在座所有人都来得高大,殷勤的笑容也很难调和他眉眼间那种日耳曼人特有的阴郁。  
  “精妙绝伦的推理,格林德沃先生,”布莱克大笑起来,“是的,如您所见,我一向只抽雪茄。帕特加斯,味道很烈,有时也抽莱姆斯的手卷烟。抱歉,这也跟昨晚的谋杀有关?”  
  “哦,有关无关是我说了算的,”格林德沃滴水不漏地说。  
  布莱克随性地靠上椅背,说了句尽管问吧先生们,我不缺时间。  
  “我倒没有太多时间,”格林德沃双手交叉搁在桌上,“那就开门见山了,公爵,您有没有听说过波特一家?”  
  布莱克的腮帮子紧了一下,在雪茄上留下一个深深的齿印。他的黑眼睛再度睁开时变得幽深,像一口枯井的重影。  
  “你该知道在我面前提起这个姓氏是件多么失礼的事,侦探先生。”  
  他冷冷地别过头去。那侧面的剪影除了余威尤烈再没有别的字面可以形容。  
  “恐怕我不得不提起,”格林德沃笑了笑,却寸步不让,“因为死者汤姆·里德尔正是造成那场惨剧的罪魁祸首,他的另一个名字叫做伏地魔。”  
  “伏地魔!”布莱克情不自禁地喊出声,泪水几乎瞬间充满了他傲慢的双眼,“那个畜生!”  
  格林德沃与身边埋头做笔记的列车董事交换了一个眼神。  
  他很快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神色比刚才更加高不可攀。  
  “那么难怪他会这样惨死了,”他的脸孔隐在一重蓝灰色烟雾后,“我完全明白了,您怀疑我,开始审讯时第一个就想到我——”  
  “只是例行问询,”红发董事长温和地纠正他。  
  “问询,好吧,随你怎么说。你们尽可以用看犯人的眼神看我,但我要告诉在座,倘若我在二十四小时前知道那个畜生就是伏地魔,把我最好的兄弟害得家破人亡——”他把雪茄狠狠摔在地上,碾了几下,“他绝对不会死得这么舒舒服服的,我向你们发誓!”  
  格林德沃在他发红的眼底看到了真正的疯狂,曾经把辉煌不可一世的布莱克家族推向终结的那种疯狂。  
  不必再问下去了,布莱克向窗外吐出一口烟沫子:“我由衷祝你们的调查落空,那个人是死几次都不够的。不过那凶手若不幸落在你手里,格林德沃先生,请替我往他脸上揍上一拳,敬他夺走了本该属于我的差事。匕首和安眠药?哈,上帝保佑这位温柔的先生,他本可以做得更好。”  
  “请把卢平先生喊——”  
  “当然,当然,我的秘书跟我嫌疑是一样大的,这我早该想到,”布莱克打断了斯拉克霍恩虚弱的请求,“您为何不自己去喊他呢?”  
  他匆匆离开了隔间。  
  “阿不思,你怎么看?”  
  邓布利多放下钢笔,审慎地推了推眼镜:“他的嫌疑很大。谁都知道小天狼星·布莱克曾经为了和詹姆·波特的交情与家族决裂,但凡混迹过社交界的人都听说过这件离经叛道的事。他还是詹姆儿子的教父,你想想看,如此深厚的私交。”他在布莱克的名字后标上了一个小小的记号。  
  “我想就是他,”斯拉格霍恩肯定地说,“刚才他几乎已经招供了,那眼神像是要杀人呢。除了他们姓布莱克的,这趟车上还有谁会疯到往一个人身上连捅十二刀?”  
  “医生,您还是只当个医生就好,”格林德沃嘲弄地说,“布莱克公爵只是我们的第一位证人。”  
  他低下头去,翻来覆去研究着一张涂满铅印的便条。这是从汤姆·里德尔床头的笔架旁撕下来的。无论是谁下了杀手,这个人都比小天狼星·布莱克想的要更加残忍。  
  在汤姆的烟灰缸里发现了一堆烧完的灰烬,已经无法辨认上面的字迹了。但边角还剩下一点儿纸块,底端印着一条蓝色花纹,与便签条上的纹样一模一样。这就表明这封承载了某些不可告人的信息的威胁信并非事先准备,而是凶手进入汤姆房间后当场写下的,他要汤姆明明白白地知道自己是为何而来,然后怀着恐惧死去。  
  他或她显然心情狂乱,下笔用力过度,以致于在下面垫着的便签上留下了一点点印痕。 
  F……e Potter……  
  For the Potters.
  
02.雷古勒斯·阿克图勒斯·布莱克  
  “我去喊那个秘书吧,”斯拉格霍恩无奈地拉开椅子。  
  “谢谢你,医生,”格林德沃说,“不过不是那位莱姆斯先生,这班列车上可不止一个秘书,我记得?”  
  雷古勒斯·阿克图勒斯进来的时候神色淡漠,没有就主人的意外逝世表露出任何应有或不应有的情绪。那是个样貌普通的男人,头发和眼睛都是纯黑色的,衬得皮肤有几分青灰,看起来反倒比护照上的真实年龄要年轻不少。  
  “你比你的兄长要年轻得多,我该如何称呼你,嗯……小布莱克先生?”格林德沃单刀直入。  
  雷古勒斯平板清癯的脸上,肌肉迅速抽动了一下,像某种难以遏制的神经性痉挛。好在他没有流露出万分惊愕的失态。  
  “我想,”他勉强笑了一下,另一边的脸颊也跟着抽搐起来,“连名带姓都与天文学上的术语有关确实太引人注目了,对不对?”  
  格林德沃点点头:“据我所知,只有贵国某些历史悠久的纯血统家族才有这样的传统。从您漂亮的黑头发来看,我大胆这样称呼您,小布莱克先生。”  
  “我已经很久不与他来往了,”雷古勒斯冷淡地说,“如果您对英国社交界这样熟悉,应该知道他早在多年前就由于不名誉的私交被家族除名。”  
  “这倒是件怪事,”格林德沃笑嘻嘻地对邓布利多说,“阿不思,我还想向你请教一件事,为什么被除名的是哥哥,隐去姓氏的却是弟弟呢?你们英国人的规矩真令人想不通。”  
  “我们英国没有这样的规矩,盖勒特,”邓布利多和和气气地说道。  
  雷古勒斯被他们一唱一和气得脸色发白,“我隐姓埋名,只因为我侍奉着一个古怪的主人。我不晓得他的底细,也就不能让他对我的底细太清楚。再说了,”他极力忍耐着屈辱,名门之后仅剩的荣誉感在他血管里作祟,“布莱克家的儿子去给一个来历不明的生意人当秘书,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先生们。如果不是迫于生计,我是绝不会受此雇佣的。”  
  格林德沃问:“这么说,你对你的主人似乎不大满意?”  
  “格林德沃先生,任何一个体面人都会对他的相貌感到不舒服,尽管我这么说很对不起他支付的报酬。”  
  “这是实话,”斯拉格霍恩心有余悸地拍着心口,“他看起来活像一块没融化干净的白蜡,连鼻子都烧完了,我过去一辈子也没见过如此可怖的烧伤。”  
  “对你主人伤疤的由来,你从未起过好奇么?”格林德沃适时转变了称呼,以显尊重,“阿克图勒斯先生?”  
  雷古勒斯稍显迟疑,“我想他大概在躲什么仇家,不得不改头换面,虽然手段极端,但还算奏效。我在他身边呆了将近十年,仍然对他的过往一无所知。”  
  “极端的做法意味着极端的仇恨,”邓布利多叹息了一声。  
  “比如十五年前发生在伦敦的那场惨案,”格林德沃说,“您大概还记得波特一家?”  
  “您是说引我哥哥背离家族的波特,”雷古勒斯轻声说,“基于你们可以理解的原因,无论那些报社怎么替那一家人叫屈,说实话我很难对此感到同情,先生们。一个望族少爷,却娶歌女为妻!”  
  “您这样说很不公平,莉莉·波特夫人是一位伟大的钢琴家,”邓布利多说,“我曾有幸在玛丽皇后剧院听过她的演奏会。”  
  “这是您的看法,先生,”雷古勒斯极不赞同地皱起眉。  
  “所以您也就不可能因为你的主人是伏地魔而动什么替人复仇的念头咯?”  
  “伏……”雷古勒斯冷漠的脸上终于裂开一条缝隙,字母从他牙缝里蹦出来,“伏地魔!”  
  格林德沃冷冷地说:“您看起来好像很吃惊。”  
  “也许我的良知不足以制止我替一位投机取巧的商人办事,但也绝没有麻木到这种地步,格林德沃先生,我宁可折断右手也不会替伏地魔那个恶棍工作的。”  
  “令人动容,”格林德沃说,“最后一个问题,您抽烟斗吗?”  
  雷古勒斯的手搭在门把上,没有回头,“我很早就戒了。”  
  “是他,”斯拉格霍恩给自己倒上一杯威士忌,冰桶里的冰块都化得差不多了,夹起来叮当作响,“布莱克家两兄弟里应外合,我看接下来不必再找人来问了。”  
  “他是个冷静的人,像机器似的,很难想象会发疯往人身上捅十二刀,”邓布利多补全谈话笔记,“何况,动机呢?他不喜欢波特一家。”  
  “唔,那也只是他说罢了,谁能证明他真的戒烟了?”斯拉格霍恩嘀咕着,又倒了一杯酒。  
  “他的牙没有烟斑,指甲也没被熏黄,”格林德沃若有所思,“不过有些话也只是他自己说说罢了……”  
  他玩弄着从死者房间捡到的烟头通条,车窗外的风景依然静止如画。由于暴雨而引发的泥土塌方阻碍了轨道畅通,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修复正常。  

03.莱姆斯·R·卢平  
  “您替布莱克公爵工作有多久了?”  
  “三十五年了,先生。”  
  “这么说,是在波特一家出事之前?”  
  “是的,先生,那是很好的一家人。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担任着他们的独子哈利·波特的家庭教师一职。”  
  卢平是个瘦高个儿,白衬衫的袖口工工整整挽到肘部,露出清瘦苍白的胳膊,沾着斑驳的蓝色墨水,一望而知是伏案工作惯的人。他说起话来不卑不亢,笑容谦和而悲悯,很容易令人心生亲近。  
  “您都听布莱克先生说了?”  
  卢平镇定地点了点头,他比布莱克要克制得多,但声音里流露出一丝悲痛:“人间惨剧,先生们。我和我的主人是一条心,伏地魔罪有应得!哈利那孩子本该前途无量,他那时候是打算订婚了的。”  
  “哎!”斯拉格霍恩长叹一声,不由同时想起了他结婚四十年的妻子和年轻美貌的情人。  
  “这件事我是头一次听说,”邓布利多饶有兴趣地前倾了身体,“似乎没有媒体披露过。”这样的悲情罗曼史照例是会在第一时间被大肆渲染报道的。  
  卢平的眼神忽然变得有些闪烁,“他打算在自己二十岁生日的时候来个求婚惊喜,年轻人总有这些傻想头。不过只是个打算,这件事哈利只跟我悄悄谈起过,我想别人都还不知道吧。”  
  “您还记得那女孩子的名字吗?”格林德沃把纸笔推到卢平面前。  
  “唔,我不大记得了,好像是简,”他苦苦思索着,“还是……金什么的?”  
  格林德沃看着他写在纸上的三个字母道了声谢,告诉他可以离开了。  
  Gin.  
  “伦敦大概有三万个昵称简的女孩,”斯拉格霍恩撑着额头,打了个酒嗝,“这一笔字倒是很有骨气。” 
  “他是个左撇子,”邓布利多轻声说,“所以你才故意让他写字?”  
  斯拉格霍恩验尸时发现在汤姆·里德尔身上狰狞纵横的十二刀里,锁骨附近的一刀角度刁钻,只能是惯用左手的人砍下去的。  
  “这对于那一刀确实是个可能的解释……”格林德沃骨节分明的手指从那个名字上滑过,“这列车上还有多少个认识波特一家的乘客呢?”
  
04.乔治·韦斯莱  
  斯拉格霍恩坚持说案情已经明朗,凶手必然是小天狼星主仆和雷古勒斯三人,“这样一切都能解释通了,我看根本不必再喊人来问。”  
  “那你要如何解释那根落在现场的通条?卢平应该是抽自己的手卷烟吧。”  
  斯拉格霍恩被邓布利多温和的提问噎了一下。  
  “麻烦你再跑一趟吧,医生,”格林德沃忍着笑说,“也许你的凶手名单就会从三个扩充到四个了。”  
  乔治·韦斯莱是霍格沃兹特快的列车员,他是个快活、负责的职工,邓布利多在他开口之前就向格林德沃担保了他的人品:“乔治在我们公司里干这一行已经十二年了,盖勒特,你可以相信他的话。”  
  “我会的,”格林德沃转向那身穿制服的红发男人,“韦斯莱先生,您确定昨晚没有人闯进值班室偷制服,是吗?”  
  “没错,衣柜里只有一套我自己的备用制服,没被人动过。那歹徒一定是从总公司里搞到了制服和万能钥匙。”  
  他看了邓布利多一眼。  
  “有没有可能是他趁你打盹的时候穿上衣服行凶,又匆匆脱下叠好呢?”  
  “不可能,先生,”乔治微微一笑,“之所以能这么肯定,是因为我的备用制服内口袋里放着我预备送给我妹妹金妮的礼物,一朵干玫瑰,先生。娇贵的小东西,您知道的,它禁不起这样来回折腾的。”  
  “哦,”格林德沃非但没有感到失望,反而愉快地挑起眉毛,“金妮·韦斯莱?也许您愿意为我们写下她的名字。”  
  “当然——吉妮芙拉,吉妮芙拉·韦斯莱,”乔治爽快地接过笔,“我说的全是实话,您尽可以去查个清楚。”  
  “我会的。顺便问一句,您也抽烟?”  
  “香烟,先生,”乔治抽出一盒刚拆封的“红苹果”,热心地递过去,“便宜牌子,可很够劲儿。”  
  “他总算跟波特家扯不上关系了吧,”斯拉格霍恩望着列车员的背影舒了一口气,“廉价香烟的味儿真让人受不了!”  
  “言之过早,医生,你言之过早,”格林德沃把乔治和卢平写过的两张纸叠在一起,举到玻璃窗前。光线透过纸张,有三个字母重合起来。  
  简,金妮,吉妮芙拉。  
  “你是说,乔治是哈利·波特那位神秘心上人的兄长?”邓布利多吃了一惊,“可他已经在这趟列车上工作了十二年,如果这一切都是为了复仇,未免巧合得有些匪夷所思了,盖勒特。” 
  “这只是卢平先生的一面之词,如果他想掩饰什么,就不见得会跟我们说实话,”格林德沃着迷地看着那两张小纸条,“但我相信这名字一定代表了什么,我一时想不起来……”  
  “您完全把我弄糊涂了,”斯拉格霍恩宣布。  
  “也许再问一个韦斯莱能让我们大家清楚些,有劳您了,医生。”
  
05.罗恩·韦斯莱  
  罗恩·韦斯莱个头高挑,和乔治·韦斯莱一样有一头姜红色头发,鼻翼两侧分布着点点雀斑,但他眼神坚毅,完全是资深军人的模样。他坦言是接到哥哥的邀请才会搭乘这趟霍格沃兹特快,兄弟俩一起回去对于母亲而言是个很好的安慰。  
  格林德沃对此表示欣赏:“我认为你们没有隐藏这层关系的打算是相当明智的,韦斯莱先生。”  
  “韦斯莱是个大家族,但很显然不是那种显赫的家族,”对他话中的机锋,罗恩回以同样的尖锐,“我们不会随随便便把哪个家庭成员从族谱上除名。”  
  “那么我想弗雷德·韦斯莱这个名字应该至今还在族谱上?”  
  罗恩的脸倏然变得煞白。  
  “格林德沃先生,”他勉强开口,“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哦,像您这样重视家庭的男人不该听不懂,”格林德沃牢牢盯着他的眼睛,不肯放过一丝细微的神情变化,“您想必还记得波特一家的案子吧,很难忘记,对不对?那时候苏格兰场怎么也找不到凶手,于是唯一的嫌疑人就成了案发当天来送邮件的那个信差,那年轻人被警探逼得太紧了,最后竟然选择了自杀。”  
  罗恩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声音沙哑,“弗雷德是清白的,那天他只是为哈利去送店里的新笑话商品……”  
  “您也认得哈利·波特?”  
  “不,”罗恩迅速否认,随后松了松领口,“我是说,不熟。他总来乔治和弗雷德的店里光顾,喜欢买点恶作剧商品好整治他的心上人,所以我跟他还算是个点头之交。那件事之后……店铺也跟着关门了,我申请调去了印度。”  
  “我很抱歉,”格林德沃理解地说,“那么您完全有权知道,我正在调查的这桩谋杀案的死者汤姆·里德尔……”  
  罗恩听见这个名字后,不由露出厌恶的表情。  
  “……就是伏地魔。”  
  格林德沃把话说完。  
  “啊!”那一瞬间罗恩对面的三个男人都以为听见了榴弹爆炸的声响。这位皮肤黝黑的军官握紧了口袋里的左轮手枪,“咔”地甩开保险栓,好像随时都要冲出去跟谁拼命似的,随后他才想起来伏地魔已经被杀死了。他的腿弹了一下,军靴在地上磕出一声脆响,又颓然靠在椅背上。  
  “乔治知道这件事了吗?”  
  “我会转告的,”邓布利多关切地说,递给他一杯冰镇柠檬水,但罗恩选择了斯拉格霍恩的威士忌,他需要点酒精。  
  “也许我可以给您借个火,”格林德沃殷勤地划亮一根火柴,罗恩满脸疲惫,从怀中取出一只旧烟斗,用通条捻了捻,“谢谢您。”  
  他的白色通条看起来跟案发现场捡到的那根一模一样。  
  “哦,我想这是印度的烟叶,对吗?闻起来很凶。”  
  “是啊,这么多年,已经习惯这种味道了,淡烟草提不起我的精神,”罗恩起身打了个手势,“现在,先生们,要是你们不介意,我想自己把这个消息告诉乔治。”  
  “当然,”格林德沃为他打开了隔间门,“您请便。”
  
06.扎比尼夫妇  
  “案子越来越复杂了,”斯拉格霍恩把两块冰分别放在银制小糖匙的两端,模拟着天秤的样子左右微微摆动,“布莱克兄弟的嫌疑还没有洗去,韦斯莱兄弟接连登场!一个抽烟斗的军人,见惯了杀人放火的事儿,又是波特案的受害人家属,动机充足……我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也许根本不需要抉择,”邓布利多轻声说,“盖勒特?”  
  格林德沃正把烟头通条摆在那两张字条中间兀自出神。  
  “我不明白,阿不思,”他梦呓般自言自语,“如果哈利的心上人就是金妮·韦斯莱,他为什么还要用韦斯莱家制的笑话商品去讨她的欢心?”  
  “而且一个兄长不会把自己的妹妹称为'他的心上人',”邓布利多沉吟,“这措辞很奇怪。”  
  “很好阿不思,你开始跟上我了!”  
  “我每晚都读《福尔摩斯探案集》,现在你没立场嘲笑我的阅读品味了。”  
  “可你不能说夏洛克是世上最好的侦探,”格林德沃嘀咕道,“因为我才是。”  
  “我真的不知道你们为什么揪着这一点不放,”斯拉格霍恩烦躁地扯着自己的怀表链,“我们的受害人是汤姆·里德尔,不是哈利·波特。他预备向谁求婚又有什么关系?”  
  “也许去车厢尽头请扎比尼夫妇来一趟能减轻您的狂躁症,”格林德沃调侃他,余光看见邓布利多莞尔一笑。  
  布雷斯·扎比尼和他的夫人潘西·扎比尼都说了一口德国口语的英语,他们的目的地是德姆斯特朗,格林德沃说自己的母亲就出生在那儿。  
  “我很羡慕她能从小长在那么美丽的城市里,”扎比尼夫人说,她是个眉目浓丽的短发美人,两道黑眉斜挑在白皙的肌肤上,嘴唇涂着时下流行的瓷红,一颦一笑皆流露出迷人的异域风情。 
  她的丈夫扶着椅背站在她身后,“等到德国境内就能看见了,亲爱的。”  
  潘西回以一个甜蜜的微笑。  
  “这么说您并不是德国人,夫人,”格林德沃执起她的手吻了一下。  
  “不,母亲在我十二岁的时候就离开了,我从小跟随父亲生活在英国,”她回头望了布雷斯一眼,“直到我们结婚,我就开始跟着我丈夫辗转各地。”  
  她耸耸肩,似乎在说“嫁给一个有前途的外交官就是如此”。  
  格林德沃翻开她的外交护照,“恕我冒昧,夫人,您娘家是姓什么的?”  
  潘西有些不安地看了布雷斯一眼,后者温暖有力的掌心给了她一点儿力量。  
  “……帕金森,先生。”  
  “帕金森探长,苏格兰场的金字招牌,没有他破不了的命案,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格林德沃来回踱步,“十五年前波特家的那桩案子结束了他的神话,他怎么也找不到凶手的蛛丝马迹,于是只好揪出一个事业刚起步的年轻人来当替死鬼,夫人,您还记得他的名字吗?最后他被证明是无辜的,而真正的幕后杀手伏地魔却凭着雄厚的资金和人脉逃脱审判,直到昨晚被人杀死在自己的包厢里!”  
  他越说越急,像用字符弹奏一场教人喘不过气的交响,潘西瞪大了眼睛,双唇微微颤抖。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布雷斯跨前一步,怒气冲冲地看着格林德沃,“难道是在暗示我夫人跟凶杀案有关?这太荒谬了!”  
  “您不晓得天下多的是荒谬之事,扎比尼先生,”格林德沃低低地叹息了一声,转向潘西,她正把自己的蛋白石手串反复褪下又戴起,“您的母亲离开时,夫人不是十二岁,而是二十岁,对吗?”  
  潘西不再玩弄她的首饰,墨绿色面纱下的眼睛闪烁着泪光。  
  “父亲受不了那些,您没法想象那个年轻人的自杀给他带来多少负面评价,人们一夜之间都忘了去讨伐真正的凶手,好像他才是一手造成悲剧的根源!他在苏格兰场呆不下去,开始酗酒,完全变成了一个我不认识的人,母亲……”潘西哽咽,布雷斯双手牢牢扶着她的肩膀,向格林德沃怒目而视。  
  “我没事,布雷斯,”她拍拍丈夫的手,撩起面纱,以桀骜的自负神情直面格林德沃,“我不会忘记的,我永远不会忘记真正应该被惩罚的人是谁,先生,但凡您精密的思维之下还抱有一点儿良心,就不该再为那畜生的死来为难我们。”  
  “盖勒特还什么都没说,夫人,”邓布利多安抚地笑了笑。  
  布雷斯立刻说:“汤姆·里德尔的身份在这趟列车上早已不是什么秘密,谁都知道他死有余辜。”  
  “可是……”  
  格林德沃态度温和而坚定地截断了斯拉格霍恩的话,他再次询问了关于烟斗的问题,得到的回答是我夫人不喜欢那种味道。  
  “不过我自己是抽薄荷烟的,”潘西从手袋里取出一盒价格不菲的女士烟,“喏,请看,以防您对我们起不必要的疑心。”  
  “真是一位美人!”斯拉格霍恩在他们离开后以歌剧般的德语说道。当然他不敢当面这样恭维潘西,不出意外的话布雷斯会在他脸上留下点小纪念。  
  邓布利多在旅客名单上又划上两道,“我得提醒一句,医生,您那位美人有足够的动机去犯案,同时又是个力量不大的女人。”  
  在汤姆·里德尔身上的十二刀里,有几道伤痕相当浅淡凌乱,很像是女子惊慌之下的手笔。  
  “别急,阿不思,这里被困的女士又不止一位。”  
  “可我想谁也不会比扎比尼夫人牵涉更深了。”  
  “这一点嘛,”格林德沃说,“我可还不敢下结论。”
  
07.赫敏·格兰杰  
  斯拉格霍恩急着替格林德沃下了结论,“我看是他们俩,准错不了,样样都对得上。布雷斯那个人你们也都看到了,我看他老婆要他下地狱他都不会有二话!什么人会为自己的老婆戒烟啊?”他拍着自己滚圆的肚皮唏嘘,像在说自己可绝不愿意做这种傻瓜。  
  隔门被重重推开,一位不速之客打断了他的感慨。  
  赫敏·格兰杰,她有一双令人印象深刻的深棕色眼眸,丰沛的褐色头发被挽成纹丝不乱的发髻。她是那种典型的伦敦姑娘,凭借自己坚毅美丽的双手自力更生。  
  “小姐,我想还没有喊到您的名字……”  
  斯拉格霍恩惊慌失措地收起他凸挺的小肚子。  
  赫敏明亮的眼睛在他脸上一转而过,随即定在格林德沃身上。  
  “我听说您在寻找一位惯抽烟斗的人,先生,我能否问问您这样做的意图?”她扬了扬下巴,口吻尖锐,”我倒不知道如今爱抽烟斗也犯法了!“  
  “小姐,”邓布利多劝道,“恐怕我们不能透露……”  
  “不要紧,阿不思,”格林德沃在赫敏的目光下毫不退缩,“小姐,坦白说,我在案发现场捡到了一根烟斗通条,很可能是凶手丢下的。目前为止只有罗恩上校一位乘客惯抽烟斗,这很值得推敲。”  
  赫敏那表情丰富的嘴唇在格林德沃竖起的证据前微微颤抖了一下。  
  “那真是巧了,”她平静地说,“我刚刚发现我预备送给父亲的一盒烟斗套装被偷走了,就是这个牌子的。”  
  “奇妙的巧合,”格林德沃深陷的眼窝里现出一点精光,“您的包厢是四号,离里德尔先生很近,是吗?”  
  “我真不敢相信您把那种人称为先生,”赫敏严厉地看着格林德沃。  
  “对不起,”格林德沃说,“您再一次为我们提供了很宝贵的线索。凶手昨晚从您包厢的门走进汤姆·里德尔的房间,行凶前顺走了您那一盒烟,我想他大概是需要平复一下心情吧,他的杀人手法相当狂乱。”  
  “我想正是如此,”赫敏松了一口气,口吻不再像方才那么咄咄逼人了,“希望先生们不至于冤枉好人,罗恩上校是一位再正直不过的军人,我可以为他担保。” 
  “当然,当然,任何与韦斯莱上校交谈过只字片语的人都不会否认他的人品。”  
  赫敏的耳尖发红,但她还是很倔强地咬了咬下唇:“他的清白是一望而知的。”  
  “那是我的职业,”格林德沃客客气气招呼她坐下来,“您是土生土长的伦敦人吧。”  
  “没错,我父亲在西区当牙医。”  
  “您气质真好,看起来像个家庭教师。”  
  “是的,先生,我教小女孩儿弹琴,”赫敏眼中的戒备心稍稍减轻了几分。  
  “钢琴,”格林德沃重复道,从自己绣着姓名缩写的手绢里取出几粒硬糖,“来一颗吗小姐?不要客气,拿吧。哦,您喜欢肉桂味?”  
  赫敏勉强选了一颗放进嘴里,格林德沃殷勤地问:“味道还不错吧,小姐?”  
  “是的,”她点点头,甜味缓和了她的神色,“谢谢您。”  
  格林德沃显得兴致很高,“我很喜欢这家糖果店,他们的名字也很有趣,好像是叫…叫什么来着,阿不思?哦,我想起来了,蜂蜜伯爵。”  
  “是蜂蜜公爵,”赫敏忍俊不禁。  
  “是吗?那是我记错了,”格林德沃那充满社交礼节意味的微笑消弭了,声音沉淀下去,“那家糖果店就开在戈德里克,从波特家步行过去只要五分钟,小姐,您是他们的邻居么?”  
  赫敏脸颊刚泛上的一点血色全都褪得干干净净。  
  “又或许您曾经师从莉莉·波特夫人,”格林德沃紧盯着她不安的痉挛的纤长手指,“拜在她门下学过钢琴,每个星期都会跟她的小儿子哈利·波特一块溜出去买糖,我说得对吗?”  
  “我拒绝回答这个问题,”她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这是毫无根据的猜测。”  
  “即便这会让您显得很可疑?”  
  “我说了,”赫敏站起身来,脊背笔直,双眼亮得惊人,“我拒绝回答。”
  
08.秋·张  
  “现在就算您告诉我,”斯拉格霍恩撑着额头,愁眉紧锁,“整趟列车上的乘客都跟波特一家有交情,我都不会感到丝毫意外!”  
  “也许正是如此。”  
  “盖勒特,你说什么?”  
  “我说有请下一位女士,如果乘客名单上还有女士的话,”格林德沃疲惫地揉了揉鼻梁,“阿不思,你知道我没法饰演太久的温良绅士。”  
  “因为你骨子里是个混蛋,”邓布利多嗤笑了一声。  
  “嘿,好歹我有自知之明。”  
  “这也不能使我的结论改变分毫,老朋友。”  
  斯拉格霍恩把秋·张带进隔间里的时候满面堆笑,因为她碰巧也是一位合他胃口的亚裔美人,有一双宝石般温婉的黑眼睛,神情娇怯,像一只在林间躲闪的小鹿。  
  但这些都没有分去格林德沃的注意力,他的目光落在她交叠的双手上,天气太热了,即便是最最守礼节的淑女也戴不进手套。  
  “我就长话短说,夫人,您为什么要把自己的结婚戒指脱下来?”  
  “哦!”秋·张惊呼一声按住心口,仿佛承受不住他的问话所带来的惊悸。她的左手立即覆上了右手,但那已经太晚了,长年累月佩戴婚戒在她的无名指上留下了太深的印记。  
  “什么都瞒不过您的眼睛,是吗?”她低低地说着,从脖子里取出一条长长的挂链,上面的吊坠是一枚小小的相片盒,银戒指与外壳互相敲击作响。她珍惜地把戒指套进指头里,调整了几下,它很快就变得合适起来,像生来就长在她的指根。  
  格林德沃的语调很轻柔,含着一点点劝哄的调子,与方才应对赫敏时的风度截然不同。  
  “我该称您为迪戈里夫人吧。”  
  她攥紧了相片盒,一言不发。  
  “先生们,”格林德沃说,给了她一点喘息的时间,“请允许我就自己的推理过程说上几句。刚才格兰杰小姐的闯入实际上给了我几个很重要的信息,其中一个诸位已经知道了,她曾是波特夫人的学生。还有一个,就是她显然与那位韦斯莱上校交情匪浅,才会不请自来地用一套拙劣的说辞为他开脱罪名。我尝试着把每位乘客与当时的一些人物对上去,由此推断秋·张夫人才是塞德里克·迪戈里的遗孀。”  
  “谁?”斯拉格霍恩吃力地跟上他的思维,“您完全把我弄糊涂啦。”  
  “医生,我很乐意向您解释其中的前因后果!没有哪个英国人会对十五年前的惨案一无所知。波特一家之所以会遭到伏地魔如此残酷的报复,是跟此前一桩平平无奇的凶杀案有关的。伏地魔最先害死的那位年轻警探,正是这位可敬的夫人的新婚丈夫,塞德里克·迪戈里。”  
  “是啊,”邓布利多轻声说道,“算上可怜的弗雷德,他手上沾了五条人命呐。”  
  秋·张掩面痛哭起来。
  
09.阿拉斯托·穆迪  
  门外响起了沉重的脚步声,问询再一次被打断了。  
  阿拉斯托·穆迪拖着他怪模怪样的义肢闯了进来,他的脸膛因为愤怒而涨成了紫红。  
  “我把你们当成绅士,先生们!”他一掌拍在桌上,整个玻璃冰桶都跟着震动起来,“而你们在这里做什么呢?你们以为,顶着医生、董事和狗屁侦探的名号,就能够随便逞威风,吓唬一个连大声说话都不敢的女人!” 
  他挡在秋·张前面,半透明的蓝色义眼骇人地瞪视着三人。邓布利多兀自奋笔疾书,斯拉格霍恩讪讪地低下头去,而格林德沃泰然与他对视着。  
  “人家管你叫疯眼汉,我看没有叫错,”他笑吟吟地说,“穆迪先生,请坐吧,来点威士忌吗?不要,那算了。”  
  他给自己倒上一杯,“您在苏格兰场的名号我也曾有所耳闻,不过波特一家出事的时候您倒没有插手调查,真是一桩怪事,像您这样仗义执言的好警探,大概就不会酿成弗雷德那样的过错了。”  
  穆迪粗喘着气,仅剩的一只眼睛冷冷盯着他:“先生,你很会讲话,但查案不是靠嘴皮子的。”  
  “是靠脑子,对吗?”格林德沃依然心平气和,“那么这桩案子是您策划的吗?杀掉那个一连害死你两个得意门生的伏地魔?”  
  穆迪的蓝眼像是忽然结了冰,不动了。 
  格林德沃静静地看着他,伴随着秋·张微弱的抽泣声,穆迪可怕的气势逐渐被一种疲倦的老态所取代了。没有了粗鲁的吼叫,他也只是一个残疾的退休警察,一身伤痛。  
  “我最近常常在想一件事,”他揉着自己已经变形凸起的关节,“为什么我的孩子们这么年轻就不在了,我这样不中用的老头子却还好好活着。格林德沃先生,以你巧舌如簧,能不能回答我这个问题?”  
  他和秋·张相互搀扶着离开了隔间。在场没有一个人动一下,也没有一个人说话。
  
10.西弗勒斯·斯内普
  “他倒是不怕惹上麻烦!”良久之后,斯拉格霍恩才从那一股静默的威压中缓过神来,“疯眼汉…这老家伙一定不怎么顾惜自己的性命,才会弄得一身七零八落的。” 
  “所以您认定是他干的咯?”邓布利多揶揄地看了他一眼。 
  “这我可不敢说了!”斯拉格霍恩连连摆手,“还有谁?快点儿结束这一切吧,我几乎觉得波特一家的灵魂都在这趟列车上游荡!”  
  “就快啦,医生,”邓布利多抽出长长的名单,大部分人名都被划掉了,“西弗勒斯·斯内普,汤姆——抱歉,我还是习惯这么喊他——的贴身男仆;鲁伯·海格,还有德拉科·马尔福。”  
  格林德沃思索了一会儿,还没等他挑出合适的人选,斯内普就自行走了进来。  
  那是一个高大严肃的中年男人,留着油腻腻的黑色头发,像所有英国男仆一样神色冷漠,一看便知道不是个容易打交道的人。  
  “我来,只是希望各位先生们在考虑潜在嫌疑人的时候,不必因为我看似与波特一家毫无瓜葛而将我排除在外。”  
  这番傲慢的话让斯拉格霍恩目瞪口呆。  
  格林德沃和气地看着他,他脸上有一只大得像龟壳一样醒目的鼻子,“愿闻其详。”  
  “我从1849年开始就是莉莉·伊万斯弹琴时最忠实的听众,”他把腰板挺得笔直,“如果您问我为什么心甘情愿为伏地魔工作——”  
  “您会很乐意把罪名当成一份荣耀送到她的墓碑前,是吗?”格林德沃说。  
  “正是如此,先生,”斯内普向他鞠了一躬,“请考虑一下我的证词。”  
  他板着脸孔离开了。  
  “1849年,那时候莉莉·波特还是个小姑娘呢,”斯拉格霍恩满脸惊奇,暗自计算着那是他不幸走进婚姻这座坟墓的第几周年。  
  “他看起来急于自投罗网,”邓布利多摇摇头,“一个人因为骤然得知自己侍奉的男主人不巧就是害死了自己心爱女人的罪魁祸首而头脑发热,决定自首顶替罪名来抢夺这份荣耀的可能性有多少?” 
  “您完全不考虑他说的也许是真话么?”  
  “我只是说,”邓布利多笑起来,“他比这里任何人都来得清白,因为他贴身侍奉汤姆,如果一早得知他的真实身份,何必赶在这么一个无处可逃的境遇下动手呢?他有无数个机会。”  
  “也许他就是想要人知道,他是替莉莉报仇的英雄!想一想,如果他在伏地魔身上捅了十二刀,那完全可以证明他已经精神失常,作出什么事都不足为奇,”斯拉格霍恩摆摆手,“哎呀,跟您真是说不通。”  
  格林德沃咬着指甲,自言自语:“我怎么没想到呢?有人撒谎,有人却不甘被埋没……这真是我遇到过最神奇的一桩案子,但排除一切错误答案之后,剩下的那个看起来即便再不可能,也只能是真相本身。那么,现在就只剩下一个问题了。”
  
11.鲁伯·海格
  “需要我去把马尔福先生请过来么?”斯拉格霍恩不情不愿,“我可真不想跟那种眼睛长在头顶上的人打交道!”  
  “哎,这是最后一位乘客啦,我的好医生,”格林德沃笑眯眯地劝他,话讲到这个份上,斯拉格霍恩只得拖拖拉拉走了出去。  
  “你忘了鲁伯·海格,”邓布利多提醒他,“盖勒特?”  
  格林德沃说:“阿不思,是你的记性不够好。那位患有巨人症的乘客,不正是当年波特家里的花园看守么?那一阵子报纸上铺天盖地都是他抹眼泪的照片,不敢想象你到现在还没想起来。”  
  “牢记悬案是你的职业,”邓布利多不甚在意地说。

       于是鲁伯·海格幸运地不用把他庞大的身躯挤进这小小的包间了。
  
12.德拉科·马尔福
  “小马尔福先生,您有没有听说过波特一家的惨案?”  
  “没有。”  
  “真的吗?当时伦敦满城风雨——” 
  “那段时间我跟随父母在米兰度假,为我的未婚妻挑选订婚礼服。”  
  “我还没说它发生在哪一年。”  
  “……我听别的乘客说了,十五年前,先生。”  
  “是啊,十五年前。真是一桩骇人听闻的惨剧,您说呢?”  
  “抱歉,我告诉过您我对案情不了解。”  
  “我可以告诉您,小马尔福先生,您不该不知道。哈利·波特,苏格兰场最年轻耀眼的新星,一身无畏的正气。他执意要为自己横死的师兄塞德里克·迪戈里讨一个公道,当时许多人都劝他不要去碰伏地魔的权威,可是他不听。”  
  “他听起来是个蠢货。我也常跟我的未婚妻说,别去多管闲事。可有些人就是太蠢,没有脑子,只有一腔傻乎乎的热血。”  
  “是啊,就是这么一个傻乎乎的年轻人,执着地揪住了伏地魔的罪证。却在揭发一切之前消失在那条他走过无数遍的回家的路上。两个星期后才被林中晨跑的旅人发现,要不是那一身制服,就连他的父母都认不出这是谁。”  
  “……这就是自不量力的后果。”  
  “他的母亲莉莉·波特那时已经四十岁了,却在哈利失踪前不久意外怀孕。消息传来的时候她正在舞台上为观众演奏自己最喜欢的莫扎特。小马尔福先生,如果您对艺术感兴趣,也许听人转述过那一天的场景,波特夫人当场流产,三天之后死于大出血引起的败血症。” 
  “不,我的未婚妻一向不喜欢音乐。”  
  “是吗?那让我们来看看詹姆·波特的结局,这位年轻时因为迎娶钢琴家而被上流社会驱逐的异类,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失去了他的整个家庭。假如换作您,小马尔福先生,您会怎么做?”  
  “我会为我的未婚妻复仇。”  
  “他吞枪自尽了。”  
  “哦,懦夫。” 
  “我不这么认为,复仇不能弥补他生命的空虚。唔,我还没有讲完,当时苏格兰场的帕金森探长不敢把矛头指向伏地魔和他的爪牙,苦于舆论的压力,只能把一个为波特家送过邮件的年轻人作为重点嫌疑人审讯,你大概知道一些刑讯手段,这我就不必细说了吧。”  
  “我听说了,那两个红头发的兄弟,他趁人不注意从楼上跳了下去。”  
  “五条活生生的人命啊,小马尔福先生,五条人命!”  
  “您说完了吗?我想回房继续给我的未婚妻写信了。”  
  “恐怕我还得继续耽误您几分钟。难道您不想知道凶手的命运吗?法律没能给他以公正的制裁,他改头换面,利用手头的脏钱上下活动,从此周游列国。就在昨晚,那个恶贯满盈的杀人犯死在他自己的包厢里,被人发现身中十二刀。”  
  “这倒是个动人的故事。”  
  “在听过所有人的证词之后,只有一点令我迷惑,小马尔福先生。头等车厢的十二位贵客中,除您以外人人都有动机去做这桩案子,就连列车员也牵涉颇深。我问自己,难道这是巧合嘛?一次设计如此缜密、规模如此浩大、经营如此长久的预谋杀人,竟会随随便便放您这样一位无关人士登上这趟霍格沃茨特快?”  
  “世上无巧不有,先生。” 
  “对我们侦探而言,世上没有巧合。所有齿轮都严丝合缝,唯独出了您这样一个纰漏,这合理吗?所以我大胆推测,哈利·波特从未有机会开口求娶的那位心上人,并不是韦斯莱上校的妹妹吉妮芙拉小姐。卢平先生出于保护某人的缘由,向我们撒了个无伤大雅的谎。”  
  “……”  
  “小马尔福先生,十五年前您在米兰为您的未婚妻挑选订婚礼服,十五年后为何您的手上仍然没有戴上婚戒?您的未婚妻呢?”  
  德拉科·马尔福缓缓从西装内口袋里取出一枚精致的怀表。他打开表盖,里面是一张早已泛黄的旧照片。  
  那个十五年前曾在泰晤士报的首页令所有人义愤填膺的黄金男孩,此时正在时间流淌的滴答声里静静微笑。  
  “我的未婚夫,他已经过世很久了。”
  
13.哈利·波特  
  “您刚才给我讲了一个很好的故事,格林德沃先生。作为回报,我也有一个故事可以讲给您听。
  “故事发生在一趟列车上。霍格沃茨特快,这趟列车号称欧洲铁路之星,它的头等车厢无比奢华,为客人提供最体贴、最高级的服务,昂贵的费用令它开通以来从未出现过满员的情况。直到您上来的这一趟,却被告知所有包厢都被预定了。”  
  “所以我不得不与我的老朋友阿不思挤在同一间。”  
  “是的,格林德沃先生。您的临时邻居有前途无量的外交官,没落贵族和他的秘书,殖民地归来的高级军官,样貌丑陋的投机商人和他的两个侍从。当然您也会觉得奇怪,竟然还会在这里遇见教钢琴的家庭女教师,弱不经风的女传教士,身患巨人症的老园丁和一身残疾的退休警察,这些怎么看都无法负担头等包厢费用的乘客。您不知道是什么把各个阶层各个职业的人聚集到一起,更不知道他们聚到一起是为了什么。”  
  “For the Potters.”  
  隔间的灯光熄灭,色彩如潮水般退去,时间在齿轮的疯狂逆转中倒退到一切开始的地方。  
  那是汤姆·里德尔的包厢。 
  或许在这种情境下,称他为伏地魔更合适一些。  
  斯内普在他的晚安酒中掺了一点儿药,那种会让人浑身麻痹但神志依然清醒的化学药剂。雷古勒斯如同无数次为他备忘那样撕下一张便签条,这次上面写的却是波特的名字。  
  他们把便条举到这个可怜的不能动弹的主人眼前,看着他无比惊恐地睁大了双眼,像一块白蜡中间混进了两粒暗红色的脏东西。  
  灯火在便条燃烧殆尽时彻底熄灭,只剩幽蓝的月光在阴云上空徘徊。女士们不应该把一切看得那么清楚。 
  于是十二位陪审员鱼贯而入,小小的匕首在他们手中流转。 

 
  “为哈利·波特,我永世唯一的爱人。”  
  德拉科·马尔福捅下了第一刀。  

  “为波特一家。”  
  小天狼星·布莱克捅下了第二刀。 
 
  “为掠夺者们。”  
  莱姆斯·R·卢平接过主人的匕首,捅下第三刀。
  
  “为莉莉·伊万斯。我爱她,一生如此。”  
  西弗勒斯·斯内普声音颤抖,捅下了第四刀。
  
  “为哈利和弗雷德,我的两个兄弟。”  
  罗恩·韦斯莱啐了一口,捅下第五刀。
  
  “为了正义,它也许迟来但永不缺席。”  
  赫敏·格兰杰清晰地说着,捅下第六刀。
  
  “为弗雷德·韦斯莱,一半的我。”  
  乔治·韦斯莱捅下了第七刀。
  
  “为我那可怜的父亲。”
  “为你多年来让我妻子承受的痛苦。”  
  布雷斯·扎比尼握着潘西·帕金森·扎比尼的双手,两人一同捅下了第八刀。
  
  “为……为我丈夫,塞德里克·迪戈里。”  
  秋·张啜泣着捅下了第九刀。
  
  “为哈利·波特,为塞德里克·迪戈里,我一生最得意的两个孩子。”  
  阿拉斯托·穆迪捅下了第十刀。
  
  “为我的主人。我被社会遗弃而他们待我如亲人。”  
  鲁伯·海格饱含热泪地捅下了第十一刀。
  
  “为我兄长,西里斯·布莱克。”  
  雷古勒斯·阿克图勒斯·布莱克在黑暗中搜寻着小天狼星的身影,捅下第十二刀。
  
  他们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里,只留下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和一根白色烟斗通条。  
  门帘闪动,宣告一出哑剧的落幕。  
  色块与声光呼啸着重临,格林德沃第一次看清了坐在他对面的金发男人,他穿着一身纽扣直到下巴底的黑衣服。乍看像牧师,但现在格林德沃觉得那更像是在服丧。在他苍白冷峻如同吸血鬼般的外表下,跳动着一颗他自以为早已死去,实则仍然滚烫如初的心脏。
  
14.开始你的复仇之前,先挖好两个坟墓。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您都已经知道了,格林德沃先生。”  
  德拉科欠了欠身,被金色洛可可壁画包围的餐车上,十三名嫌疑人分两列而坐,格林德沃则独自站在中间。  
  “我还有一些细节需要确认,诸位。”  
  秋·张绞紧了手帕,潘西紧紧靠在布雷斯的肩膀上,赫敏与罗恩隔着重重人群相望,又迅速错开视线。  
  “我想,最开始是斯内普先生在朝夕相处中察觉到了汤姆·里德尔的真实身份,所以立刻通知了与自己一起工作的小布莱克先生。”  
  斯内普傲然扬起下巴,手中攥着一把戏票。  
  “此事非同小可,小布莱克先生决定不计前嫌,与兄长取得了联系。当年逃脱裁决的伏地魔终于再次被嗅到了踪迹。布莱克公爵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放弃这次机会,他和他的秘书与……哦,当然了,他们与小马尔福先生一同策划了这次行动。”  
  “还有我,”赫敏神色倨傲,“我们是听说乔治在霍格沃茨特快上当列车员才有了这次计划。自从斯内普先生骗伏地魔订下旅程,我们已经作过许多次试验,如果不是您在列车发动的最后一分钟登上包厢的话。”  
  “我很抱歉,”格林德沃说道,“但我不能对谋杀视而不见。”  
  罗恩终于选择站到赫敏身边,他脸上无所畏惧,“您尽可以把真相公诸于世,下手之前我已经下定了决心。”  
  格林德沃笑了笑,“在宣判结果之前,各位不觉得我们漏过了一些步骤吗?”  
  他看向坐在角落里神色不豫的邓布利多和斯拉格霍恩。  
  “阿不思,你是陪审团;医生,你作书记员。各位被告,你们没有什么要向本法官申辩的了,对吗?”  
  海格面露困惑,不明白他这一出好戏是什么意思。 
  格林德沃侧身,轻声向罗恩借来他的烟斗,高高举在手中。
  “书记员,请记好接下来的每一句话。”  
  “好吧,”斯拉格霍恩忍着满腹牢骚说。  
  “陪审团,你认为被告有罪吗?”
  “无罪,法官阁下。”  
  邓布利多高声应道。  
  “你们都听见了,诸位。”  
  格林德沃手中的榉木镶银烟斗重重磕在桌上,威严地环视众人,随后缓缓地、恶作剧一般露出一个笑容,好像魔术师抖出了自己最得意的把戏。  
  “我以女王的名义宣判你们无罪。”  
  这句异常简短的结案陈词扔进静默的人群中,引起了长久的、不能置信的、解脱般的欢呼。情人们流着泪拥吻在一起,交恶日久的男人握着彼此的手久久不愿放开。  
  而德拉科独自从角落里起身,走出了喧嚣的车厢。格林德沃悄悄竖起一指向邓布利多示意,拿起手杖跟了上去。  
  “你好像不太开心,小马尔福先生,”格林德沃与他并肩,“和其他人不一样。”  
  “我对他,向来和其他人不一样。”  
  “他一定是个很了不起的孩子,才能像光一样把你们聚到一起。”  
  “不,”德拉科微微仰起侧脸,依稀是个笑容,“他只是个蠢货。”  
  格林德沃用他的注铅拐杖在湿润柔软的泥土中戳刺着,泛出一阵腥气的清香,那通常被认为是与新生有关的味道。  
  “你是对的,格林德沃先生,复仇很难填满心中的空洞。我的生活在十五年前就停摆了,指针并不会随着那个破坏它的人死去而重新开始走动,”德拉科望向远方,远方的远方是草,在夏日雨后的风中郁郁生长,“他离开的时候带走了我生命里的光,只留下无尽的黑暗。而这一切完成的时候,仇恨终结在昨晚,那一刀好像带走了我的一切。”  
  格林德沃耸起高挺的鼻梁,深深吸入一口空气,“但你不是詹姆·波特。”  
  “我很遗憾自己不是詹姆·波特,他曾享有过这么多灿烂的日子。”  
  纷纷纭纭的纸片从山坡上的车窗里如同雪片般飘扬而下,格林德沃信手抓来一片,那是一张来自很多很多年前的剧场票根,印着那位女钢琴家优美典雅如天鹅的剪影。  
  “至少,这世上还有人跟你一样心碎,”他一松手,她便随风而逝了。
       人生和钢琴不同,曲终人散,前路漫漫。
  身后传来汽笛声,因山洪停滞的轨道终于被清理干净了。  
  “上车么?”  
  德拉科没有回答。  
  格林德沃回到车上,仲夏的季候,站在那个一身黑色的男人身边还是会觉得寒冷。  
  “阿不思,”他说,“当年的事我很抱歉。”  
  邓布利多整理行李的动作一顿,“阿利安娜的事不是你的错。”  
  格林德沃安静等待他的下文。他再次见到邓布利多的时候,他们都已经老了。而这件案子让他开始感到庆幸,还能亲口把这句话告诉邓布利多。  
  “我不得不告诉你,”邓布利多走到他身边,迎着夏风的眼里难得温柔,“很高兴听你这么说,盖勒特。”
  
  FIN.




看完洛哈特教授新版的产物,可能是年度最不满意的一篇,成品和构思效果完全不同。

寄刀片请填老伏家地址,我只是个拿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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