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MHP七夕24h/3h】佳期如梦
*点题小甜饼
*声明:除了OOC我一无所有
*简介:Let me suffer all for you。
00. 长蛇
哈利在台上接了通电话,不得不中断演讲。
“唔,抱歉,我得……”他在正中央打了个笨拙的手势,一点儿也不隐蔽就溜到后台去了。
赫敏瞪他一眼,顺势开了个关于大忙人的玩笑。“要是今天不走运的话,”她这样说,“他忙起来把隐形衣一披就消失了。”
底下学生哄笑起来,轻易便原谅了他。救世主理应日理万机,抽空赏光做个新生讲座,忙一点儿没什么不对。
但典礼结束后,她立刻严厉地向他指出这个小插曲有多失礼:一把年纪,还不懂得爱惜羽毛。“要是今天换一个人主持呢?”
哈利心不在焉,点着脚尖道歉。前几排的老同学都留下来没走,以他为中心聚成一个环儿,见他仍在赫敏面前吃瘪,也都笑出声。今年赫敏和罗恩送大女儿来霍格沃兹,母校趁势向他们传奇一届发出了许多邀请函,特邀哈利·波特向全校致辞。
绝大部分人都在,各家小崽子也混在刚刚那群高矮参差的小黑袍里满脸景仰。当初的少年有了家室,即便重新穿起校服坐在各自学院前,有些面孔哈利也已经认不出了。
罗恩说要去喝一杯,送走了小祖宗,今晚不醉不归。做爹妈的听得进这话,十有八九都附和,几秒之内就定下三把扫帚重温青春旧梦。哈利自然又是万众瞩目,熟的不熟的都想请他一杯酒,岂料他抓抓头,颇为难地说了句我就不了吧。
人群错错落落静下来,又发出扫兴的嘘声。
“……为什么不?”他们竭力挽留,“你不能不来,都十多年啦!”
他含混说是件要紧事,见一个人。这可打发不了人。纳威把老教授都领来了,意思魔法部那群老棺材要敢给你打麻烦,也就是麦格校长一句话的事!
哈利吓了一跳,连道不用,一个老朋友而已——下回,下回一定包圆了重新请客,谁也不许跟他抢。
这是把荤油星子往狐狸堆里扔,什么老朋友,是同学么?也是霍格沃兹毕业的?那岂非我们也认识!
“不!不是,”他一口否认,又苦笑着改口,“……呃,也算是吧。”
先是一句“不!不是”,再是一句“呃,也算是吧”,其中意韵颇深,两厢一连,发挥空间很大。罗恩拿胳膊肘捅他腰子:“老实说,是约会对么?”他对哈利挤眉弄眼,“行啊,瞒得密不透风的。她催你赶紧过去?”
“为什么不把她一块儿带来,既然我们都认识,”金妮开口,笑容无懈可击。
哈利见了她,当即举手投降:“如果是约会,我发誓会带她来加入你们的。”
01. 天燕
乌紫色光流在幽谧的空气噼啪闪烁,带出的风旋扫起落叶,一个黑袍紧裹的身影闪现在凋敝的大门前。
阿兹卡班在战后重建中规制已经大变,金斯莱竞选部长时最大的噱头之一就是允诺永久撤除摄魂怪的守卫身份。现在的阿兹卡班从外表看上去同寻常的麻瓜监牢没什么两样。但监狱就是监狱,暗地里磋磨人的手段永远少不了。它变成⼀座倒悬的⾦字塔,从明面上面积最⼤的那一层算起,往下数共有七层,每层逐次缩⼩,处地越是阴深,所囚越是危险。
第三层起谢绝访客,囚室⾥照不进看不⻅⼀丝阳光。常年呆在⾥⾯的人,⽪肤和双眼会变得很⽩。
德拉科·马尔福尤其。当哈利举着一盏萤灯推开铁门时,他细长泛白的眼睛刺痛了一下。
“来啦,”他随随便便地说,口吻一如端坐茶室的主人跟老友寒暄。但他的声带枯哑黏连,昭示着他经年累月的沉默,如砖石,如锈铁。从它们还簇新那天起他就被世人遗忘在此,迄今已是第十九年。
哈利扬手,从黑袍底下抛给他一瓶东西。德拉科的眼神没有准头,伸手接不住,瓶子就咕噜噜滚进角落里。他弯腰把它从枯草堆里扒拉出来,像一条骨瘦嶙峋的狗。药油味儿弥漫开来,他急切地涂抹着肿胀变形的关节,发出贪婪的嘶嘶声。
地下阴湿,关节痛是没有办法的事。等那些奇形怪状的骇人肿块消下去,他掂掂药瓶:“去年那瓶真是小气,五个月就见底了。”
哈利凉丝丝道:“那就省点用吧。”
他摆开一桌漂亮吃食,从还未关上的空间裂口里取出最后一支葡萄酒。羊腰子布丁、苹果肉桂派、南瓜汁和冷兔罐头,两勺罂粟子薄荷冰激凌,德拉科手边的烤面包片还用丝帕垫了一碟厚厚的枫糖浆。
“保温没有。”
“直接从学校礼堂挖出来,有点化了,凑合吃。”
德拉科点点头就凑合吃了,两人面对面沉默地用餐,他喝葡萄酒,哈利喝南瓜汁,谁也不多说一句话。哈利吃得很少,半天抿一口,多半是看他吃。一个悬浮咒把萤灯吊在半空,他看见德拉科咀嚼也不张嘴,那双唇白得吓人。两人坐得很近,却也听不见他吃饭有一丝响动。末了德拉科拿起丝帕擦擦嘴,偏头一哂:“你今天迟到了。”
哈利点点头,说:“那我补给你吧。”
他绕到德拉科身后,魔杖变成梳子,开始一点点往下梳。德拉科似乎有点惊讶,肩膀微颤,但仍是平静地背对着他。马尔福家昔年的风度回来了,他把袖口挽得整整齐齐,脊背挺得几乎与椅背平行,仿佛刚刚那个整年不见天日的鼠辈不是他。
哈利手势不熟练,却足够轻柔耐心。很多年前他的目光穿过霍格沃兹礼堂的重重人影,曾在某个瞬间幻想过手指穿过那头金发的触感。软吗?很细致吗?不,会摸到一手发胶吧?他想着想着,就走了神。
后来他参加了许多婚礼,每次看见水晶灯下泛着银光的香槟塔汩汩满溢,也会晃眼想起那一匹丝滑如缎的头发,想象浅金色酒液兜头淋下的画面,不免忍俊不禁。
但不会有了,德拉科注定与任何一场婚礼都无缘,别人的,他自己的。哈利挽着这把枯草样的长发,不意外地从中拣出许多干巴巴的白发,枯萎的,末梢打着脏兮兮的结。他老了。不知怎的,哈利竟对此生出一股自由者的愧怍。年幼时他和德拉科在书店狭路相逢,便以为这家伙老了也会像他父亲一样,优雅,傲慢,不可一世。可他竟是在这么一个毫不体面的地方,毫不体面地老去了。
大概被扯疼了,德拉科捂住一边脑袋嘶了一声:“梳那么久,像要上断头台一样。”
哈利道真上断头台就该给你剃光了,顿了片刻又问:“……这次是哪里呢?”
“我不知道。”
“到底还有多少?”
“不记得了。”
“你不会真的拆出八十几块吧?”
“也许吧。”
“好吧,”哈利叹口气,没再追问。他放下梳子发现束不起来,干脆拆了胸前的缎花勉强充作发带。德拉科要知道自己脑袋上顶了四学院色,大概要气疯的吧。他管这叫什么来着?哦,审美灾难,时尚杀器!哈利莞尔一笑。但他旋即想到这儿没有镜子,就是有,也没有光。
他咬着缎带的一端,松垮垮绕过去,扎成一个歪歪扭扭的蝴蝶结。正要抽紧,忽然被德拉科按住了手。
一时间他愣在那儿,手心牢牢贴着温热的头皮,手背触到德拉科湿冷的掌心,谁也没有动。
而后他把他的手牵下去,摊开,缓慢而深刻地写下一串字母。一年中只有这一天,他被允许使用一点魔法。
哈利闭着眼睛猜测那些字母的走向,却不免又随德拉科指尖的游移走神。他想,只要他愿意,能写一笔怎样锦绣生花的字啊。
“喏,给你了。”
德拉科推卷着哈利的手握成一拳。哈利另一手魔杖一挥,萤灯、长桌和用剩的餐盘通通收进空间盒中消失不见。
囚室再次归于黑暗。
他抵着门框:“……那我走啦。”
习惯了光明的双眼无法立刻看清,他不知道德拉科是否已经转过身去。静了片刻,漆黑中传来冷淡的声音:“不送。”
哈利呼出一口浊气,用力关上铁门。他展开手心低头看去,一个银光闪烁的单词刻印其中。
Apus。
天燕座。
03. 天狼
德拉科的判决结果是威森加摩全票通过的。当庭宣读的时候,只有哈利一个人提出异议。
这一幕近乎荒诞。当被告在席上听着自己终身监禁不得假释的下半生连眉毛都不挑一下,被害人唯一在世的亲属却断然扬声反对。
而被告的目光只在他身上停了一瞬,又淡淡移开,脸上依旧是肌肉一牵不牵。
哈利在他身后喊喂,不是你干的为什么要认?
他那时候那么年轻,气盛,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正义。人被困在证人席的小格子里,声音追过去甚至还带了点孩气,好像他根本没把那张判决当回事儿。
但德拉科只是顿了顿脚步,便跟着看守离开了。
一开始,他被关在地面上的第一层,只作为普通的犯人关押。监狱里的日子没那么好过,却也比后来要舒服得多。他住着油漆味儿还没散尽的单人间,摆设都是简单的必需品,每天有十五分钟放风的时间。食物乏善可陈,囚服和麻瓜一样都是亮橙色,谁穿谁丑。他的魔法被彻底封印起来,但人们还是把他看得太危险,不允许他去任何场地劳作。每周三本的阅读成为他新的也是唯一的爱好,他似乎打定主意把时间就这样打发过去。因为在监狱里,巫师比麻瓜更漫长的寿命也变成一种天罚。
父母一次都没来看过他,他对此始终不置一词。
德拉科适应得很快,直到哈利·波特开始他那无休止的探视。
哈利一周一周地坐在那里,花大把时间跟德拉科来回拉锯。他那梅林勋章和救世主头衔的特权全用来耗在了阿兹卡班。这时候他展现出他无与伦比的固执,几乎是自以为是的,让人觉得恼怒。因为你分不清他究竟是为你好还是仅仅想要证明自己没错。
“你不可能杀了小天狼星,”他说得那么笃定,德拉科几乎被他的信任感动了。
可他回报给哈利的只是一个冷冷的假笑:“我可以理解为这是看不起我吗?”
哈利摇头:“不是时候,德拉科,要吵嘴不是现在。”
“可我有的是时候,”德拉科好笑地指指时钟,提醒来客他才十七岁,要在这里度过今后一个世纪的人生呢。
哈利眼色一沉:“你以为我不是认真的吗?马尔福你脑子被谁下了咒,宁可烂在这种地方替别人背黑锅?”
“是罪有应得,”德拉科耸耸肩,重重靠回椅背,“我可没有你那圣母病。要不是证据确凿,你以为我不想脱罪么。”
他勾起一个讽刺的微笑,指指自己的太阳穴。
哈利亦是冷笑。
“就凭他们摄魂取念抽出那点画面?”他看起来恨不得上手扯住德拉科的头发往地上撞,好把里面晃荡的水都挤出来,“你的大脑封闭术我是见识过的,连伏地魔都拿你没办法。那套证据也只好拿去骗鬼。”
德拉科深吸一口气,呼吸中打了个不易察觉的颤。
“如果眼见为实也不能说服你,那我还有什么办法呢?”他摇了摇头,像一个年轻母亲对孩子的蠢话无可奈何。
哈利大爆一声粗口:“去你妈的眼见为实,我相信自己的眼睛!在神秘事务司是贝拉特里克斯带走了小天狼星,我看得清清楚楚,她临走还念了句死咒!你他妈愿意替你的疯子姨妈顶上谋杀表舅的罪名,我可不会让我教父死不瞑目!”他猛地前倾身体,一拍桌子,眼里灼烧着与权威针锋相对的冒险之光,“为什么不把真相说出来,啊?我会帮你,你知道我会帮你,谁也关不住你!傲罗司的蠢货,他们根本连尸体都没找到,所以才判不了你死刑!马尔福,这是最关键的证据缺失!你不相信我吗?——难道你不想要自由?”
自由。德拉科抬眼,看见哈利坐在自己对面,铁栏在他身上投下条条杠杠的阴影。可他是履风的少年,无畏无惧,连咒骂时眉眼都鲜活。世上没有能关得住他的栏杆,倏忽一下就从中飞逸出去了。这就是哈利·波特坐拥的自由。
每当他来访,就会勾起德拉科虚无的心念,忍不住想把手伸出栏杆间的缝隙去。可风是风,他若也想跟随,沉重的肉身只会撞在上面,撞得头破血流。
“真相。真相我已经说了,”德拉科疲惫地截断他,“能劳驾往后退点么,你的唾沫星子快喷到我脸上了。至于自由……”他甩了甩封印镣铐,“如你所见,我是不配的。”
哈利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像一粒烧红的炭被他扔进冰水里,刺啦一下没了声响,只剩狼狈的喘声如一缕青烟在水上袅袅飘出。
半晌后他才说:“那你当着我的面承认。”这回声音是冷凝的。
德拉科不假思索:“我承认。”
“不。你说,是你德拉科·马尔福杀了小天狼星·布莱克。我在这里听你说。”
他沉默片刻:“你可以回去看我的供词。”
“那不算数,”哈利直勾勾地看着他冷漠的灰眼睛,“我要你亲口说。”
这次他沉默得更久了。
时钟在墙上滴答、滴答,哈利沉下气与他两两相对,最后是德拉科先一步背过了身去。
“你该走了,”他说。
“你知道我没那么好打发。”
“……好,”德拉科转过身来,神色晦暗难辨,“你要关键证据,我给你。”
说完,他猛得挫断半边手铐,在门卫冲进来制服之前不由分说拉过哈利的手掌,在他诧异的目光中飞速写下了第一个单词。
哈利惊疑不定,看看他,又看看掌心。
“……Draco?”
他用魔法在哈利的掌中写下了自己的教名。
几乎同一时间,守卫持械闯入,大力把德拉科压在墙上,双手反剪拷上带电流的镣铐抑制他继续使用魔法。德拉科半边脸被墙粉蹭得灰白,从挤变形的嘴唇里吐出一个音节,竟还犹带笑息:“……哎。”
这算什么,调情?
哈利从桌边站起来,倒退几步:“你……”
“认识这么久,都没听你喊过我的名字,我都怀疑你念不来那个单词。今天听见啦,”他在重重押解扭送之时,回头对哈利露出一个轻缓的笑容,转瞬即逝。
反正过了今天,他大概永远不会喊了。
哈利受了点盘问,无外乎马尔福忽然挣脱封印是不是想要暗算你,或者有什么趁机越狱的打算,之类的。后头附着新任典狱长无止境的恭维,以及劝他别再在虎狼之徒身上浪费精力。
哈利敷衍着离开,右手牢牢握拳。他把手藏在兜里,感到德拉科留下的字迹正在掌心一闪一闪地发烫。那不是一般的魔法墨迹,他能隐约察觉到它们打算牵引着他往某个地方去。
会是哪里,德拉科的秘密基地?他还有后招?他终于肯合作了吗?
脚步停下时,哈利发现自己正站在格里莫广场12号紧闭的大门前。
布莱克家的祖宅,与小天狼星有千丝万缕的关联。
他是这里名义上的主人,小天狼星曾经不止一次与他畅想今后一起生活的画面,种种温馨,无一不与这座宅邸有关。可近乡情怯,他也已经许久不来了。
单词仍在催促他向前走,哈利作了个深呼吸,扣开前门,任由这股微妙的力量把自己带进布莱克兄弟落满灰尘的书房。
第一眼他就屏住了呼吸。陈设变了,墙上原本挂着大副精绘彩色世界地图的地方,不知何时被另一张陌生画作所取代:一张八十八星座图。
天鹅绒般的浓绀色天空背景被经纬线分割出深邃的立体感,密密麻麻的星点无规则地布满整个画面,纤美的银线又将它们勾连在一起,区分成一个个状似抽象的星座,紧密相依又各自为营,乍一看说不出的和谐与壮丽。
而就在哈利站到它面前的瞬间,画面中某个角落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原本静止的星座应和着他掌心字母跳动的节奏,也缓缓脱离画纸飘浮起来,银色光点从星间摇曳弥散开。
哈利摊开掌心,连笔的花体从字母“O”没合拢的断点开始,如同一条银丝带一点一点抽离出他的皮肤,飘然飞隐入那个浮动的立体星座中去了。
哈利心念一动。
Draco,德拉科,天龙座。
什么意思?星象是老纯血偏爱的把戏,他们喜欢吹嘘自己的血统与星辰同辉同朽。德拉科一向爱说些故弄玄虚的隐喻,是神祗典故那一套么?线索在传说里?和布莱克家族的命名习惯有关,抑或是炼金术?他凝神看组成天龙的星子在半空轻盈浮动,伸手一触。
银线猝然碎裂,从光舞萦绕的星团中迸落出一样东西。
这一幕他永生难忘。灰绿色虹膜遽然缩紧,像一带被抽紧的软绸。
——“好……你要关键证据,我给你。”
他的耳膜嗡嗡作响,手足冰凉,从头到脚血液褪得干干净净。
从星相图中掉出来的,是小天狼星·布莱克双眼紧闭的头颅。
哈利如坠冰窟。
“我要见德拉科·马尔福。”
“你上午刚来过……”哈利脚下如飞,披风的黑色袍角滚滚翻涌,典狱长磕磕绊绊跟在后头,“况且他关禁闭了……”
“那就放出来。”
他的声调很恐怖,一个字是一个字,有种濒于失控的冷静。
“他……”典狱长脑门上直冒汗,“他申请的是保护性禁闭,不见任何人……”
哈利猛得刹住脚步,典狱长好悬没在他背上撞断鼻梁骨。
“不见?”他咬着牙,尾调嘲讽地上扬,“见不见,是他一个阶下囚说了算的吗?”
话音未落,他站定在德拉科的牢房前,
抽出魔杖一点,把禁闭魔咒形成的光流外壳轰得粉碎!
典狱长一屁股震在地上,嘴巴张成一个夸张的环儿。
密列的铁栏间,一个人影盘腿而坐,背对着来客一动不动。
哈利毫不犹豫,对新刷的墙面又是一轰,牢房登时倒开一个大口。他抬脚跨进去,烟灰弥漫中回头对典狱长道:“劳驾,给我们一点空间。”
客气得让人毛骨悚然。
“嘿呀,”典狱长咕噜爬起来就跑,“年轻人,现在的年轻人……”
哈利冷冷地看着眼前的人。前不久,他还一腔热血地坚信小天狼星之死与德拉科绝无干系。而现在,那颗冷硬头颅的触感仍在他指尖挥之不去。他风流的、英俊的、胆大包天的教父的尸体,的一部分。
“转过来,”傲罗司史上最年轻的外勤队长如是命令道。
德拉科一动不动。
“我让你转过来!”哈利扑过去一把揪起他的领口,“那是怎么回事?!”
德拉科任他摆弄,如同一件驯顺的玩偶。半晌才有低哑的回答传来:“那不是你最想要的吗?”
不,那不是。
那是他,最不想要的……
哈利喘息不已,他的胃里翻腾着像有什么东西要呕出来,德拉科消极无谓的态度比青白发灰的尸块更可怕,将他心中一层无形的屏障给击碎了。
“你……马尔福……”他提着衣领的指关节白到发抖,“是你……”
“告诉过你了,”德拉科遗憾地说。
“其他部分在哪里?”哈利把他用力一提,两人呼吸交错,几乎是接吻的距离。可离得那么近,哈利只想一口咬断他的脖颈。“在哪里?!你他妈把我教父分成几块了?你这个畜生!”
德拉科闭上了眼睛。
“你不会想知道。”
哈利一把将他掼在墙上,德拉科受审后急剧消瘦的身体被他甩得几乎脚尖离地。
“告诉我,不然我会杀了你……”他全然歇斯底里,好像他竭力护在身后的人给他后背来了一刀,眼底漫开一层重伤猛兽般的血色,穷途末路的狂怒,“我向梅林发誓我会杀了你!”
德拉科眼皮也没有抬一下,颈部被扼让他声音变得枯哑,喉间一股铁锈味,但他低低地笑了。
“波特,”他说,“你杀了我,可就永远也找不齐他了。”
“……”哈利松开手,德拉科按着喉头委顿在地。而他竟也脱力地跪了下去,双手慢慢捂住了脸。
“……为什么,”他哽咽的声音从指间闷闷漏出来,“为什么要这么做?”
德拉科怜悯地看着他:“因为我不得不。”
哈利一下子老了十岁。那层看不见的、始终环绕在他周身如守护神一般的风消失了,他不再一往无前,被现实重重掼倒在地。
“……算我求你,”他扯着德拉科的裤管,“我求求你,你赢了,这么多年都算你赢,把他还给我吧……”
我拥有的那么那么少,他是我所有的一切啊……
哈利是个孤儿。曾有一次,仅有一次,他离拥有一个家庭那么近,但那个梦很快就被打碎了。从小到大,其实他有的比别人都少,可他还是一直在失去。一切都结束的时候,他被迫长大成人,因为他再也没有长辈了。
“好啊,”德拉科柔声道,“明年今天这个时候,你再来。”
哈利僵住了。
“什么意思?”他如有所感地站起来,牙关都在颤,“不,你休想用这套把戏吊着我。要么现在交出来,要么我永远不再来见你。”
德拉科蓦然抬头,眼中光弧一闪而过。到了这个地步,他的回答竟还包含着一种奇异的温柔。他说波特,为什么你会用不再见我来威胁我?
哈利扶着墙,与他相顾无言。
德拉科亦不强求。
“听话,再来吧,”说完,他又背过身去,闭上了嘴。
他的整个姿态又回到最开始的样子,好像他仍在关禁闭,好像哈利从未来过。
哈利满身冷汗,精疲力竭,用力过度的手臂在微微痉挛。他试了好几下,才抬手拉响扯铃。
守卫赶来了,他们在他身后重新弥合墙面,却被哈利制止。
“把他关到第二层去,”他说。
04. 飞马
哈利挂了电话从洗手间转出来,大老远看见他的姑娘仍坐在原地,便长出一口气。她那一头丰厚的长发在阳光下是暖融融的草莓金红,远远看去就满心欢喜。
他就地拉住一个服务生,点点人家托盘:“这个这个,给我上一份这个。”
“哎?”服务生都蒙了,他今天头一回在前厅实习,“可是先生,这是限量供——”
“那不是更好了吗?”哈利一把金加隆拍在托盘上,在服务生惊恐的眼神中直接端走了小碟。
金妮垂眼抿了一口咖啡,在他坐下前便习以为常地开口:“忙就先去吧,我没关系。”
“不,不是急事,我陪你,”哈利把蛋糕推过去,又变戏法似的点上两枚樱桃,“喏,你喜欢这里的朗姆柠檬挞。”
她余光撇见邻桌敢怒不敢言,无奈:“你顺别人的甜品……”
“害,怕什么,”他说,“你先生名气大。”
她看着樱桃,而他专注地看她。金妮紧抿的唇角松了松,还是嫣然笑开。这是她未及上学就放在心里人,凭他耍宝卖乖扮酷装傻,只要他动动手指,她就没法不为他成百上千次地心动。
她用银匙敲开焦糖下的流心,在心里颠倒许久的话也跟着流出去:“芙蓉和比尔生了第二个孩子,是个女孩儿……家里预备替他们庆祝一下,妈妈问你今晚来不来吃饭。”
话说出去就收不回了。这是暗示,他不会听不懂。金妮·韦斯莱那年二十四,自是绮年玉貌。抹着红唇烫出波浪,女孩的青嫩还在肌肤上停滞,眉眼梢却已绽开了女人的风韵,任谁挽她走出去,都是艳羡的焦点。从霍校毕业,她又顺父亲的好奇心念了所一流麻瓜大学,出来便在《预言家日报》的隔间里占有一席之地。跑采访找素材的时候,踩着恨天高在外跑上十四个小时不过家常便饭,出人头地也是迟早的事。火烧火燎的红头发姑娘,也只有在心上人面前才倏然软成枝头的一朵木棉,婉顺热烈,任人攀折。
可她爱的是救世主,年少有为的傲罗队长,注定时时刻刻都不得不与全世界分享他一个人。随时随地,哪怕她胸衣脱了一半,一个电话就能把她热吻中的男友吊走。而她甚至不知道是什么人在那一端把他夺走。有时她得意地将他介绍给新朋友,人家手伸在半空,他便一个幻影移形消失不见。徒留她和朋友面面相觑,空气中一个尴尬的休止符。然后就是三四个月的杳无音信,绝密任务,他总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才回来,又在圣芒戈躺上十天半月,她在格子间赶稿的间歇,才收到他一条姗姗来迟的抱歉。
即便不在工作的时候,世间还有无穷无尽的苦难等着他去关心。大战失独的父母,缺胳膊少腿的战友,亟待昭雪的嫌疑人。她曾在生日那天打电话给他,说知道他自己一定不记得买蛋糕,她已经订了给他送去公寓。絮絮道了半天衷肠,他在对面打声招呼就一言不发,背景全是恶咒连发和风声呼啸的杂音。她一下醒悟,像做错事一样小声问他,是否现在不方便接电话。
可是明明什么也没有做错啊。
她知道他有个秘密瞒着她,几年里总有几次消失大半天,问遍同事朋友都不见人影,回来便郁郁寡欢,急切地要她,紧拥着她如同救命稻草。次数不多,也足够在她心里投下凄惶的影子。凄惶又会篡改女人的回忆,把几次变成几万次。可就是这么几万次的凄惶,也没能让她问一句怎么了。生怕一开口,又是她做错事。
他们认识十三年,恋爱七年,她说得最多的不是我爱你,而是你去忙,我没事。
当年的霍校情侣分手的分手,没分的都修成了正果,只有她最受羡慕,却拖到如今。在这漫长的形同婚姻的交往中,她向他要一个承诺,实在无可厚非。
可哈利沉默着没有回答。在几秒的犹豫里又来一个电话,他留下一个歉意的眼神就起身去接。留她独自坐在卡座里,柠檬挞化在嘴里酸得发苦。她摸出一根修长的女士烟,Zippo打了好几次,竟都抖着手点不上。
就是这样了。她想,那就这样吧。
直到他匆匆回来,从后面抽到她手中的烟,俯身换成一个绵长悱恻的吻。
“Shhh……别抽这个,我说过了,”他只是笑,诚恳温和,“现在我得走了,可能迟点,但晚上一定去。等我,好么?”
大落又大起。
好么?
她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看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只是从善如流地放下了烟。
哈利当然不会听话,尤其不会听德拉科的话。
他把头颅安置在小天狼星本人的卧室里,尸块曾被施加了极强的防腐咒,以至他看起来仍是风流不减。但也正因为施咒人的强大,哈利无法从星相图背后破解出更多部分来。德拉科不松口,哈利即便明知小天狼星就陈尸眼前,也无法取出来将他安葬。
悲愤和莫名的遭背叛的痛楚驱使他在头几年里疯狂地拜访阿兹卡班,甚至比德拉科刚判刑那会儿还频繁。
但德拉科十之七八是拒不相见。实在连典狱长都捱不过放人进来的时候,他就任凭哈利咒骂、哀泣、恳求、威胁,只平静地转过身去,告诉他明年再来。
磨到第二年,他给了哈利著名的大熊座,从星团里落出一根用惯了的食指,显然属于右手。也许就是它排开加隆,给哈利买下了那柄奢侈的光轮。
哈利最不愿意承认的预感成真了。他不仅切割了小天狼星,还把他光辉挺拔的躯干分得那么零碎,简直可以拿去涮锅。也许八十八个星座里面全有,那么直到他们其中一个死去也拼不完。
哈利看着那根手指,它明明悬浮在眼前,也好像是在用力扣挖他的喉咙,挖得他痉挛发毛,吐了一地。
他不再问是不是你,他只问为什么,问什么时候他才愿意放过自己。
“你很恨我吗?”他痛苦地问,“如果是那样,我就坐在你面前,你要怎样就怎样。可你不必拿他的尸身来折磨我,这和凌迟有什么区别?”
德拉科照例是沉静的。阿兹卡班的第二层位于地面与土层之间,类似欧洲常见的地下室,墙壁阴湿,但气窗里有阳光照进。
“波特,我不恨你,”他很吝惜字句似的,忽地一歪头,“但你会恨我吧。”
他保持这个动作冥想片刻,神色近乎天真,末了竟自己点头笑了笑,说:“那也很好,那你就恨我吧。”
那天哈利没再对他说话,看也没看一眼,但眼里分明有真正的怨毒。这样纯粹的恶意和报复的冲动,他只在亲眼目睹贝拉向小天狼星发射死咒时感受过。临走前他告诉典狱长,把德拉科·马尔福调去第三层。
第三年是天琴座,哈利收到一截脚踝。德拉科则被扔进了第四层。
第四年是仙后座,又是一根手指,可惜没有手掌,他不知道这是哪一根。
第五年是双鱼座,十二宫中出现的第一个。哈利得到了一段脖颈。
其实德拉科已经习惯了黑暗和孤独,再把他往下调,除了加重他的关节炎外已经没什么意义了。但哈利无法不这么做,年复一年,他让他成为了第七层的第一位永久住客。
因为他自己的生活也被彻底撕裂了。第六年哈利从六分仪座中取出了一颗尚且鲜红的心脏,忽然意识到他需要更好的殡葬相关咒语,才能保存教父的尸体。
当时他正难得把金妮从实习报社带出来约会,路过翻斗巷时灵光乍现,一头扎进黑魔法葬仪屋里咨询去了。他是怎么对金妮说的,等我一分钟,在这儿别动?
结果他把她丢在那儿整整两个小时,所有路过的巫师渣滓都对她侧目而视。哈利出来时她已经不在了,只留了一排闪闪发光的大写字母在空中,一嗅到他的气息就围上去发出怒吼:跟你的葬仪屋约会去吧,混蛋!!!
那之后他才隐约明白,抛下女朋友去干所谓的正事儿是不妥的,也因此每每见她还候在原地,便觉是天大的温存。
他离开咖啡厅就去对角巷选了一枚订婚戒,这几年他亏欠她的,马上就可以补上。
没想到恰好遇上对角巷空中管制,笑话商店报警说遭了贼,所有人在路障解除前不准使用扫帚、飞摩托或任何瞬移魔法。
那还有什么说的,哈利自己还有股份在里头呢。让这帮分局菜鸟磨蹭,封到下个月都破不了案。当下掏出证件钻进黄线,三两下揪出小偷扔给手下傲罗,走出商店时已经是下午。他抵达阿兹卡班时又赶上清查,不得不致电金斯莱稍稍通融。等从德拉科手中拿到新的星座赶往格里莫广场,天都擦黑了。
但这次是个光秃秃的手掌,意味着他有可能把之前两根手指接上去。这个诱惑太大了,哈利想都没想就带着它们去了翻斗巷,请那位相熟了的葬仪屋帮忙缝合。黑市的药剂来源不受追查,老板也不会多嘴多问,是最理想不过的地方。
然而一切都完成之后,他回到小天狼星的卧室,忽然想起金妮的邀约。
他忘得一干二净了。
哈利猛的站起来,握紧口袋里的小戒盒,大脑缺血使他一阵眩晕。
现在是几点了?他透过眼前逐渐消散的黑斑,看见指针已经走过十二点,日期往前翻了一页。
来不及了,一定都结束了。
她还在等他吗?她要怎么向满堂宾客解释他的缺席,又一次?她会不会急得打爆了他的电话,担心他在什么紧急任务中出了事,还是干脆咒骂他死掉算数?
哈利知道,如果他现在赶去解释,只要他现在赶去解释,她会谅解的,也许还会递上一杯热腾腾的牛奶。她一定会原谅他,她总是。
可踏出门前却犹豫了。
一个人只有一种命运。
一直以来,他都在拼命推动着自己的生活向前走,好像在和过去的阴霾赛跑。他埋头工作,广结好友,在每个忙里偷闲的夜晚和女友纵情相爱。金妮就像一条阳光灿烂的坦途放在他眼前,天下不会有比她更好的女人。握紧她的手,他可以拥有一个温暖的家,将来给孩子们起上长长一串伟人名字,再养一条温顺的狗。他会很圆满,远胜他的父辈。到了那时,也许他就能停止拜访,不在乎德拉科还有多少后招。小天狼星那样醒豁的人,比起自己的尸体完整,也一定更愿意看到哈利的幸福吧?
而另一边的德拉科,那完全是另一个世界的生物。他精细、残酷、难以捉摸,像水中的伥鬼一样用无数碎散的尸块把他的某一部分永远拖住了。每年的九月一日,他来见他,拿到一个星座,取出一部分。到了第二年,又是老一套。这几乎成了他们之间的某种密仪,形式比内容更重要。在无数个哈利中,有那么一个哈利是永远留在阿兹卡班的,他在第七层的永夜中陪着德拉科来惩罚自己,因为愚蠢和轻信害死了小天狼星。
哈利一度以为自己可以赢的,毕竟他把来之不易的新生活填得那么满。可这一天,只需要这一天,他的整个重心就被这一天、这一个仪式轻易钉死在了原地。
多年来他踏着两块木板,一块拉他上浮,一块扯他下沉。而人不可能拥有两种人生。
哈利深深地吸进一口气,艰难地扬手,把那个浸透汗水的小盒子抛出了窗外。可是胃里像被人打了一拳,半天站不起来。
也许明天一早,会有某个幸运的小伙子把它捡去讨心上人的欢心。
也许她还在等,但那也没什么要紧。
等过今晚,就不必再等了。
他慢慢站起来,一时竟想不到有谁可以倾诉。他在黑暗中静了一会儿,下楼找到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快餐店,问那睡眼惺忪的店员要了大份的夏威夷披萨和两支火焰威士忌。
他领着油渍渗透的快餐盒晃悠悠去了阿兹卡班,无视典狱长哈欠连天的抱怨,直下到第七层揪醒了德拉科。其实也无所谓,他在这里是没有生物钟可言的。
“吃了没,”他说,“请你宵夜?”
“我讨厌披萨上放菠萝,”德拉科揉揉眼睛坐起来,“乡巴佬……”
“嗯,我知道,”他恶劣地说,“所以才买的呀。”
德拉科哪想到他去而复返,舌头还没捋直:“你——好烦!”
“哟,起床气还这么大?”
“……”德拉科看着他头一回把食物带进来,摆成一桌乱糟糟的模样,表情复杂。
“啧,刚失恋啦,”哈利给他倒酒,“陪我喝一杯?”
大醉而归。直到第二天,第三天,从今往后,包括金妮·韦斯莱嫁与旁人做新娘的那一天,他都没再从她那里收到只言片语。
05.蛇夫
先例难开。
请过一顿,往后不带就难说了。德拉科一见他两手空空,就威胁要把救世主那晚发酒疯吼情歌的脑内视频取出来:“你说我把摄魂取念卖给那些守卫,能赚多少钱?”
哈利大骂守财奴,蹲号子都不忘捞钱。德拉科谦道承让承让,后来就年年能开个小灶,再卖个惨还能白赚一瓶治关节炎的魔药。
他现在从容多了,守着规矩一年只来一次,似乎彻底放弃了说服德拉科的想法。但他花更多时间来准备这一天,有荤有素,色香俱全。横竖也没有什么人在等他了。他是从小察言观色长大的孩子,只要他愿意,没有人的喜恶能逃过他的眼睛。
重重怒火从他身上如同时间的水流般褪去,他们保持了一种奇妙的联结,隐秘而稳固。哈利甚至可以心平气和地跟他闲聊点过去的琐事,喝点酒,一耗大半天,再骑上飞摩托去格里莫。他对着那张星相图,心态就像卡池抽奖。
不记得第几年的秋天,德拉科问起他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选了这一天。
“是开学的日子啊,”哈利说。
“是我第一次遇见你的日子。”
“……对,”哈利缓缓地笑起来,“也是我第一次遇见你。”
德拉科似笑非笑看着他:“那你后来,有没有很后悔遇见了我?”
这回轮到哈利沉默,那天喝的酒比往年都多。
今年是第十九年。
哈利从天燕座里喜提一块肩膀,掂了两下,觉得运道还不错,转身就去了对角巷。那位葬仪屋跟他合作多年,虽然管着嘴不多问,其实颇有点大龄中二病。他一直坚信伟大的哈利·波特在执行某项绝密的行动,而他的手艺是其中至关重要的一环。他甚至为哈利精心打造了一副魔法人体解剖图,好让他把暂时无法缝合的孤体也放上正确的位置。
“塞恩,我赌一瓶减龄剂,你猜不出今天拿的是什么,”他把东西放上柜台,“……塞恩?”
葬仪屋那标志性的尖帽黑袍慢慢挪过来,脚步之细碎让人怀疑他是脚底装了滑轮滑过来的。
“肩胛。”
“Bingo!”哈利兴致上来,按住布袋不让拆,“左还是右?”
“右。”
“恭喜你第一次这么准!”哈利笑嘻嘻把小天狼星的右肩推给他,“这个部位没弄过,怎么算价钱?”
“成了再说。”
“不是吧,哪回不是先付钱,你终于抽中隔壁笑话商店的十亿彩票了?”哈利简直要伸手给他量体温。这家伙是他人生中排名第二的葛朗台,见面第一句话就是男巫全价女巫九折全款支付先付后缝哦~
顺便一提第一名是德拉科,德拉科·葛朗台。
当时哈利被他“哦~”得魂不附体,搓着鸡皮疙瘩问殡葬行业怎么还搞性别歧视。
塞恩那双鸡爪子从黑袍底下颤悠悠摸出来:“因为女巫的尸体~很漂亮啊~~~”
说好的医学生都皮毛骨肉四大皆空的呢?!
要不是他那时急着拦客,哈利险些掉头就走。
“喂,说真的,你今天……”哈利往他肩膀一拍,忽然顿了顿,眯起眼睛。
塞恩耸肩把他挥开,一只筋骨匀停的手在袖口一闪而过。
哈利不动声色地按住袋子往后退了一步。
塞恩亦是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隔着玻璃柜台按住袋子的另一边。
“你不想缝了吗,哈利·波特?”
“想啊,”哈利右手插在兜里,漫不经心道,“这不是在拿钱么?”
话音未落,一把金加隆劈头盖脸向柜台里砸过去,每一个都带着堪称暗器的力道,同时抽出贴身的冬青木魔杖一个粉碎咒往里扔去!
对方左突右闪,但尖帽还是被金币雨往后打去,露出一张圆润白皙的娃娃脸,一把黑发高高束在脑后,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哈利这才发现她比塞恩娇小得多。
哈利森然道:“你把塞恩弄到哪里去了?”
“哎呀,好失礼喏,”小姑娘娇滴滴向左一闪,“我都认识你,你不问我的名字?”
她身后的棺板被金币打了个对穿,吱吱呀呀翻下来,里面一个僵硬枯瘦的黑袍身影也扑面倒下。
哈利眼瞳一缩,一记电光爆闪的恶咒就冲她甩了过去!
“这下漂亮!”
一簇同样可怕的光团直直打来,两厢一撞爆开巨响,一同消弭在半空。光线刺得人好几秒睁不开眼,等哈利看清对面,忽然愣住了。
再过二十年他也不会认错,她手里拿的是贝拉特里克斯·莱斯特兰奇的魔杖!
哈利心念电转,冥冥中仿佛发现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却一时无法理出头绪。
“算啦,”她比着那根弧度诡谲的魔杖笑生两靥,“你不问,我也要你知道,我叫戴菲尔。我母亲只留给我一根魔杖,我父亲的名字谁也不敢提。”
哈利毛骨悚然:贝拉和伏地魔生了个女儿?!妈的这个老色鬼……等等,德拉科的姨妈口味也太重了吧!
当下大骂你当你是写剧本的么,烂尾舞台剧也要按基本法来的好不好!
戴菲尔回敬你才烂尾你全家都烂尾,两人在构造诡异气氛阴森的葬仪屋就混战起来。恶咒来回间歇还要靠嗓门来输出一波,很快打得福尔马林遍地横流,说不上什么生物的什么部位从碎玻璃里淌出来,踩一脚软乎乎恶心不拉的还打滑。
哈利被熏得直干呕,魔杖一时脱了手。对面明显心理素质过硬得多,离他越打越近,咯咯咯笑得像根杠铃。
情急之下哈利抓到什么扔什么,拍起一只疙疙瘩瘩的大蜥蜴就糊了人家小姑娘一脸。戴菲尔大怒,一面呸呸呸一面逼过来,嘴里碎碎念道非把他登时立刻做成她爹复活的容器不可。
哈利倒抽一口冷气,卧槽,那也太恶心了,小美人你还是把我火化吧。
戴菲尔狞笑:“你想得倒美……”
哈利趁机劈手就是一个布袋子漫天乱砸,她反应极快,抬起魔杖:“粉身碎骨——”
光流触到布袋的瞬刹,时间静止,惊呼声被无限拉缓,肉眼几能捕捉到空中水珠的飞溅和玻璃的轨迹。
——贝拉的魔杖对上小天狼星的尸身,一个强大无比的闪回咒被瞬间触发!
06. 天龙
1998年6月,马尔福庄园。
时值暮春,酒暖花深,外头处处都在庆贺巫师届的新生,犹胜十一年前。
伏地魔人死如灯灭,广场化灰的小视频在黑市疯狂流传,在场人人脑内都存了个版本,还数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综合剪辑版最受欢迎,天天巨屏滚动播放。
但热闹进不来这里,这里的热闹早已结束了。食死徒集结时的乌烟瘴气散得七七八八,冷灰残烟在壁炉里躺尸,丝绸帘子虫蛀一般被烟头烫出一个个破洞,地板上凝着不知是谁的血迹。贝拉看了便触心境,逮住机会就是一顿发疯,马尔福一家三口过得如履薄冰。
孕激素让她的情绪时刻处在极度不稳定的状态中,而贝拉特里克斯平日里已经是疯婆娘的代名词了。挺着大肚子没法为他出征是毕生之憾,谁知他竟就这样死在那个绿眼睛波特手下,她痛得肠子都快绞断了。
伏地魔留她在这儿安胎时布置了许多鸠占鹊巢的结界,确保他晚年的小情人能当上马尔福庄园的女王。她想起这些贴心的安排就哭一阵,她哭,就要这一家子叛徒也跟着哭。小妹妹纳西莎干着眼睛流不出泪,她就拧也要拧得她哭出声,折磨得纳西莎浑身没块好肉。可折磨来折磨去,又想起多亏了黑魔王她才有这些特权,便又是一阵无休止的恸哭。
比起猫哭耗子炼演技,卢修斯·马尔福有更多需要担心的东西。
伏地魔的死只是一个开始,战后清算他逃不过要吃摄魂怪一吻。躲在家里苟且度日,他们被捕是早晚的事。就算伏地魔看在肚子面上替贝拉把后路安排得妥妥当当,可这疯婆娘能不能在傲罗冲进来之前把孩子生下来,那也要看梅林的意思。
贝拉疯癫却不痴傻,显然也不想在阿兹卡班分娩。她手上人命无数,最招人记恨的无疑是她那堂弟小天狼星·布莱克。在神秘事务司里,他的教子可是追过来要她的命呢。
兵荒马乱中,她瞬移时竟把他的尸体也一并带了回来。纳西莎小时候跟他亲,看见还落了两滴泪,一声不响就给悄悄拖到冰窖里去了。
如果她能把这条人命摘出去,来日和孩子就不用受波特小子的穷追猛打了。那么总有一天,她可以为他复仇——
她需要一个替死鬼。
“谁愿意替伟大的黑魔王完成这项荣耀的任务呢?”
她把三个马尔福叫到前厅,尖伶伶的魔杖头从三人的下颔一一划过去,毒蛇吐信似的凉滑险恶。小的那个皮肤上立刻起了一层小疙瘩。
贝拉笑了,很病态地。即便是如此光景,他人的恐惧和痛苦依旧能带给她快乐。
“那就……”她拖长音调扫视一圈,猛得揪出德拉科来,“我的小外甥,你吧!”
“不!”纳西莎条件反射地跳起来,“我,我替他去,姐姐——”
“这时候想起我是姐姐了,”贝拉冷冷道,“你替波特小子做戏的时候,也想到我这个姐姐吗?”
一提这个名字,她就往地上啐了一口。
纳西莎哽住了。
“……那就我来,”卢修斯闭了闭眼,左右他都逃不过一死的,“黑魔王的死我有错……”
多么动人。贝拉给自己倒了杯红酒,托着腰欣赏这么一出令人心碎的家庭悲剧。
“爸,你不明白,她一开始要的就是我,”德拉科冷眼盯着贝拉。卢修斯身上没有布莱克家的血,可他有,他知道这女人打的什么阴私心思,“你老了,关进去了又怎样,难道还放我在外面替你报仇吗?”
贝拉一串疯狂大笑从天顶吊灯上掀过去,尖利得腹中胎儿都震荡起来,在她丝裙紧裹的皮肤上划出道道可怖的波纹。
“德拉科,你真是太聪明了……”她媚酥酥地贴上去在他耳边低语,“这么聪明,就更要送你进去了……”
他强忍着胃底发寒的恶心:“你想怎样?”
“永誓咒,”她简洁地说,“你去自首,永远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一旦反口……”
她两眼在马尔福夫妇身上滴溜溜一转。
“他们就暴毙而亡。”
除了她,谁的脸色都不好看,卢修斯挽着纳西莎摇摇欲坠。但她全然乐在其中:“对了,我忘了咒结。就让我的宝贝来吧,好不好?你还那么小,我们谁都活不过你的……”
她披头散发捧着肚子自言自语的模样,任谁看了都会胆寒,但那还不如她说的话恐怖。
永誓咒一旦订立便牢不可破,所谓咒结则是类似公证人的存在,等于又一层桎梏。换句话说,只要贝拉的孩子一天活着,德拉科就一天受限于此咒。
德拉科腮帮紧咬,脸色煞白,越过贝拉枯瘦如柴的肩膀看见母亲正向自己含泪摇头。
“这个誓言对我没有任何好处,”他说,所以我有一个条件。
“好处?”她像是听见什么天大的笑话,“小马尔福,你不明白自己的位置,手上没有牌,怎能跟人谈条件呢?”
“谁说我没有牌,”他被逼到绝境,反而萌生出一股莫名的力量来,酷似前不久在这儿夺走他魔杖的那个青年。他对贝拉寒丝丝掠过一个笑影:“你不过是在用我父母的命跟我换你和孩子的命。我替你背了锅,你们四个都能活,的确划算得很。可你忘了傲罗办案尸体是最关键的证据,要是他们在小天狼星身上用了回溯咒,你说那个害死他的阿瓦达,会关联到谁的魔杖上呢,贝、拉、姨、妈?”
贝拉脸色一变。
折断魔杖是不可能的,那么唯一的出路就是……
“我的条件很简单,立誓之前,把尸体交给我销毁,”德拉科死死看住她突兀的颧骨,面具般的假笑越来越刻骨,“您挺着肚子,很不方便吧?”
贝拉满腹狐疑,却又抓不出什么把柄来。
“好吧,但我要看着,”她昂了昂脑袋,断了流苏的耳坠胡乱跳动,“西茜,你去搬。至于你,我的妹夫——”
“他去拿浓酸,西弗勒斯生前调过的,”纳西莎泰然接上,在贝拉看不见的死角向丈夫打了个眼色,“连金刚钻也入水即化。”
贝拉撇撇嘴,对小妹故作自尊的模样顶看不上。
小天狼星是中阿瓦达死的,眼睛已经被纳西莎合上,表情是来不及收敛的笑意,底下还保有一丝难以置信。他被冰窖保存得极其完整,贝拉不住地嘲讽纳西莎对这个堂弟真是上心。
德拉科什么都听不见。他用马克笔在那具清瘦青白的躯体上划出墨迹,手腕纹丝不抖。这是斯内普教他调魔药时练出来的基本功。很快,他就要在这些深浓的笔迹处将自己的表舅舅切开。
死人的血肉是什么样子,切下去还会喷涌吗?
恐惧被冷凝闲置了。他第一次如此细致、近距离地接触一具尸体,脑海中想到的却是竭力感受它的样子。
曾经在阿兹卡班蒙冤受苦十二年的身体,原来就是这个样子。
马上他也要像小天狼星一样,担负着不属于自己的罪名,在最绝望的地方度过最繁盛的年华。
而他绝无越狱的可能。
但总有人不放弃,父母永远不放弃。他知道卢修斯已经给所有浓酸上了混淆咒,纳西莎则在瓶口准备好了藏尸的空间袋,里面放着她从布莱克家带来的嫁妆。那张八八星相图原本用来藏宝,眼下却恰好可以藏进小天狼星。只要永誓咒还没成立,做点手脚就不算违誓。家族的默契让他们彼此死生相托,无需多言。
这是保全小天狼星尸首的唯一办法。更重要的是,将来有一天,万一、万分之一,如果他有昭雪的可能,他舅舅的尸体将是唯一的证据。
四只各怀心思的手交握在一起,随着古老拗口的咒语,召唤出一条细长柔韧的银丝,凌空将它们团团绑缚起来。最后的死结闪了一闪,便隐入贝拉即将临盆的腹中。
永誓咒成立了。
从此,有一棵无形的巨树从马尔福家拔地而起,以血亲间的厮杀为躯干,以谎言和背叛为养分,在这座即将荒芜的古堡中根植下去。
闪回咒的光华黯淡下去。
哈利跌坐在地。
秋·张曾在约会时告诉他一个古老的东方传说,说有一位女神与她的情人分隔银河两端。每年只有一次,鹊鸟会为他们搭成长桥,跨越银河,相会一夜。
后来他常常想起她谶言一般的叙述。可一年一见,他向德拉科走去的时候,踩的从来不是鸟鹊,是人鱼出卖嗓音换来双腿之后脚下无时无刻不在突刺的刀尖。
每一步都好痛啊,哈利甚至觉得委屈。为什么他在对面只是这样看着我,等着我,无动于衷。他甚至,都不曾起身迎接我。
现在他明白了。
原来德拉科坐在刀尖长桥的终点,早已万箭加身。
07. 狮心
闪回咒犹如回忆的万花筒,但实际上外人看来只过了一秒不到。画面消逝后,哈利和戴菲尔再次对视。
她要为父亲报仇,用他的身体为容器借尸还魂。
而他面对的是德拉科永誓咒的咒结,刚刚害死塞恩的凶手。
心照不宣,不死不休。
短暂的停顿过去,两道死咒同时从魔杖中喷涌而出!
三十秒后,哈利转笔似的转了转魔杖,弯腰捡起贝拉的魔杖,吹了声痞痞的口哨,吹掉杖梢并不存在的硝烟。
“嚯,你爹白活七十高龄都搞不过我,就凭你?”
他抬腿一脚把人踢进棺材板里跟塞恩面对面,静了片刻,又把先前散落的金加隆都收拢起来,也一并放了进去。
“便宜你个死变态啦,”他轻轻地说。
三天之后,哈利·波特带着特赦令亲自走进阿兹卡班地下七层。他手里拿的是铁证,只要把魔杖和尸块放在一块儿,谁也不敢再说德拉科是杀人凶手。同时哈利坚称只有德拉科才能协助取出完整的尸体。因此程序上虽然有许多不合规的操作,但他是那个把伏地魔全家灭门的波特嘛,英雄总该有些特权。金斯莱替他在文件上签字的时候还对手下文秘说,哪天他守起规矩来,我才要吓出心脏病。
第七层很黑,很冷,连看守也嫌差事苦。哈利提着萤灯走进去,德拉科还是盘腿对着墙壁一动不动。
当然不会动的,他想。他以为我又来烦他呢。
他蹑手蹑脚地走过去,从身后轻轻拥住了他。
好瘦呀……哈利蓦然鼻酸,说的却是德拉科,我接你回家。
解图是一件极耗魔法精力的活,德拉科从阿兹卡班搬回格里莫广场12号之后身体极度虚弱,眼睛还蒙着纱布,往往几天才能取出一件。哈利没有催促,他休了长假陪在德拉科身边,粗笨笨地照料他的饮食起居。
现在换作他来等人,他对德拉科有用不完的耐心。
许多时候,他们就摊着星相图席地闲谈,边上小天狼星……的大半部分,静静躺在塞恩最得意的解剖图上。谁也没觉得这幅诡异又温馨的场景有什么不对。
哈利问起贝拉最后的去向,德拉科便哑笑,说她机关算尽,唯独太高估了自己。她生下女儿之后,婴儿立刻就被伏地魔的传输阵送往安排过的教养院:“可她把我弄进那种地方,你想我妈会让她活着走下产床吗?”
后来,远避郊区的马尔福夫妇主动自首。傲罗司为了证据链完整,从他家后院的玫瑰花丛下面挖出一具很难称为尸骨的尸骨。因为除了一把干枯腐朽的黑头发,从肉到骨都已经被浓酸魔药腐蚀得看不出样子了。
难怪戴菲尔只继承了她一根魔杖,连面也不曾见过。
这当然不算小事。但贝拉特里克斯是个悬首多年的通缉犯,马尔福夫妇又年老体弱,有救世主的庇护加上卢修斯自己的一点儿棺材本保驾护航,最终也就压了下去。这是后话了。
小天狼星重新变成全须全尾的一块儿板板,那是德拉科出狱后大半年的事了。他还是很漂亮,永远停在不曾衰老的年华。看着他阖眼安睡的模样,不难想象十六岁的小天狼星是如何在校园中斗鸡走狗,无畏无羁,看得一旁少女眉眼间都是眷眷。
哈利抚摸过他的脸庞,低声问德拉科:“你把他的脑袋第一个给我,不是随便给的吧?”
德拉科在棺木的另一边道:“当然不是。”
“我想我也没那么好运,单抽就出SSR,”哈利点点头,却不抬头看他,“你是想要我记住他这个样子,免得被后面的残肢剩腿吓到,忘了我教父有多帅。”
德拉科那时已经去了眼罩,抬手给他一个爆栗:“现在才想明白,蠢到家。”
哈利捂着额头半真半假喊了会儿疼,又问:“魔法部的朋友来问我,他的葬礼预不预备大办,你说呢?”
德拉科没接话,他就自己下了主意:“我说要越大越好,最好比金斯莱的入职晚宴还大。西里斯生前总是一个人,但年轻时是很喜欢热闹的。”
德拉科知道他不全是为了这个。来的人越多,越是能把当年的真相公之于众,让他恢复名誉。他觉得鼻头微酸。
这么多年,哈利一定以为他像一只死锚扔进沙中拖住了他的人生。可从来不是这样。德拉科是靠着期盼他的拜访才幸存下来。如果不是一开始他那样坚持自己的清白,他也不敢将星相的秘密托付出去。
哪怕一年只有一次也好,人只要有希望,就能活下去。
那是他的光啊。
可他说出口却只是淡淡一句:“也对,热闹点好。西里斯这张骚包的脸,没人来看可惜了。”
葬礼那天来的人果然很多。从政要名流到亲朋好友,还有许多慕名而来的陌生巫师,把广场前挤得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金斯莱往安保上下了血本,傲罗司上下忙得几天没睡,此时忙里偷闲拍拍哈利的肩:“够不够多?热闹了吧?”
哈利满意到家,对老上司真是没话讲:“热闹,热闹死了,葬礼办得比婚礼还喜庆……”他搓搓手,仰头望天,天空被高耸的火焰映得通红,“真好啊,西里斯准定开心……”
火葬也是他的意思。小天狼星因为肉身困在这里折腾这么久,若是他自己知道,肯定也要烦死了,不如赶紧一捧骨灰洒干净了事。
而且,他一定喜欢金红……
哈利磕出一支烟,重重吸了一口。
“哎,给我也来一支。”
德拉科就傍在他身边寸步不离。他的关节已经太脆,行走离不开拐杖,人又是高挑的架子,裹上风衣便是形销骨立的模样。
哈利又磕出一根递进他唇间,Zippo已经拿在手里,却又甩下壳子收了回去。
那一天,很多人都说,看见哈利·波特和德拉科·马尔福接了个吻,说得有鼻有眼,你不信也难。
但事实是哈利把Zippo塞回了口袋,凑上去微微一偏头——烧红的烟丝便渡过去,给德拉科借了个火。
FIN.
下一棒交给这位椰子布丁~ @瑭乐鸣.
借火的灵感来自小Bee @BungApatma 绝美插图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各位七夕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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