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竖横

红茶要配白兰地

【渊旺】左手一只鸡

*年夜饭见家长流水账

*依然很雷很俗很娇

*警告:内含父母爱情


1.

       诸葛渊跟李火旺一道回家拜年,李火旺在楼道里紧张得同手同脚。诸葛渊说:“是我见家长,又不是你见家长。”

       李火旺关节僵得嘎吱作响,问他:“你怎么跟没事人一样。”

       诸葛渊左手提着脑白金,右手挎着水果篮,羽绒服下摆还牵着个李火旺,一点不怯场的:“本来就没什么事啊。”

       李火旺抠着食指边上的肉刺问:“我一会儿怎么介绍你?”

       诸葛渊故作伤心地叹了口气:“你还没向家里介绍过我啊?”

       李火旺急了,就地展开一段长达三分钟的论述,摆事实讲道理,从我早就跟家里出了柜到这次上门还是爸妈主动提的,结论斩钉截铁:他们就是不认自己这个儿子,也不可能不喜欢诸葛渊。

       说完猛喘气,发现诸葛渊正笑吟吟地看着他。

       李火旺肩膀一垮,证明题啊……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诸葛渊腾不出手,凑近一点用下巴抵了抵他的鬓角,“一个称呼而已。我这个姓讨巧。”


2.

        “他这个姓倒是讨巧。”孙晓琴坐在玄关的鞋柜上翻手机。

       李建成兜着块上了年头的围裙走出来,手上还在滴水,被他裹起下摆擦了擦:“是呀,火旺这个男……男对象,我记得还是复姓,没准有点来头的。”

       孙晓琴把屏幕往他眼前一戳,夫妻俩凑到一起复习知识点。哦哦,对,想起来了,人叫诸葛渊……

       李火旺在门外发愁,他爹妈在门里也愁。

       一来李火旺长到二十好几,考上过重点,又生过重病,人生起落就像锅里翻炒的鸡蛋。他们有过儿媳上门三年抱俩的美梦,也做过儿子打一辈子光棍的准备,可这来了个男对象要怎么招待,实在找不到教材。二来诸葛渊的姓氏罕见,几十年念书上班也碰不到一个。平时做长辈的喊人,姓赵就喊小赵,姓王就喊小王。但对着复姓总不能喊小诸葛,听起来像什么梁山好汉的外号。

       “他不是叫诸葛渊吗?那就只好叫小渊了。”

       “第一次见,会不会太占人家便宜啊?”

       孙晓琴眼睛一瞪:“他占我们火旺便宜,我还得给他包红包。谁占谁便宜啊?”

       李建成嘿了一声,转过去说快快快,听见他俩脚步了,替我把围裙解下来。


3.

       “你等等,我得把帽子解下来,太热了……”

       诸葛渊不出声地倒抽一口凉气。拢共七层高的楼,又没装电梯,这已经是第三次中场休息。李火旺的膝盖是没事,他的手快拎脱臼了!只好放下那堆大包小包,舒了舒红肿发烫的指节,回过身去“啪”的一声,两掌同时拍在李火旺脸上,又用力揉了两把,捧得他双颊鼓起来,看着又喜庆又暖和。

       “放松点,嗯?”

       “可是……”李火旺可是了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诸葛渊走在前面,也没让他可是完,每转一层就问一句:“新衣服标签都剪了没?”

       “剪了。”

       “水果篮子翻过底吗?”

       “翻过的。”

       “阳台上衣服记得收了吧?”

       “扔沙发上了。”

       “真棒,”他放慢脚步好让李火旺牵得紧些,笑眯眯地问,“刚上来前车锁了吗?”

       “锁了呀……哎,等等,”李火旺一顿,陷入思维迷宫,“不对……好像没锁。不过我记得我……”

       诸葛渊嗯了一声,心说分不清就对了。脚步没停,放他自己在后面揪花瓣。一会儿锁了,一会儿没锁,顾不上想别的。等一口气爬到顶楼,他忽然哦哦哦叫起来:“我想起来,肯定锁了!你还让我拉了把车门——唔!”

       诸葛渊站定在一扇防盗门前岿然不动,李火旺一个抬头撞在他背上,捂着鼻梁骨眼泪都要出来了。

       诸葛渊含着隐而不发的笑意去查看:“还好吗?”

       “好得很……”李火旺瓮声瓮气的。

       “那我敲门了哦?”


4.

       “来了,他们要敲门了,你快回厨房间去。”

       “啊?我还没看清人小渊长什么样呢。”

       “啊什么啊,一开门就凑上去,他们还以为你一直扒拉着猫眼!”

       “那我确实是一直扒拉着猫眼呀。”

       孙晓琴一拍他大腿:“像什么样子,不行的。要你进去就进去,听见我出声了再露面。”   

       李建成和孙晓琴结婚三十年了,还是时常跟不上她神秘莫测的思路,感觉像初恋一样危险迷人。他摸摸自己麻了半边的大腿,很是敬畏,二话不说回厨房杀鱼去了。不一会儿,听见门把转开的声音,先是一声火旺啊,再是一句小渊啊,最后才轮到老李啊,一唱三叹,绕梁不绝。他就数着拍子差不多了,才施施然迎出来。为表自己确实一直在厨房备菜,绝没有扒拉着猫眼在玄关蹲半天,手里还举了把杀鱼刀当道具。

       “火旺,小渊,回来啦。快进屋,屋里空调开足了。”

       不说来了,说回来了,充分营造出一种一家四口相处多年的和睦氛围,李建成对自己的表现很满意。遂再接再厉,露出一个憨厚的笑,还挥了挥手。

       这一挥,把刀尖上滑落的血滴挥出一道优美的弧度。

       李火旺的瞳孔瞬间就缩紧了。


5.

       鱼血飞溅到诸葛渊围巾上的半秒钟里,时间无限拉长,李火旺脑海中划过无数狗血苦情片段。不是打断腿跪在老家祠堂里唱梁祝,就是苦命鸳鸯放弃家族遗产手牵手亡命天涯。

       等他回过神来,一个手刀已经劈过去,劈得他老爹腕子一软,菜刀易主。

       “爸!你们想要——”想要杀诸葛渊先动我!你们反对也没用,反正我非他不可!

       好在他幻觉里练就的身手比脑子快了许多,功架摆好了,宣誓还来不及说完。就看见抬脚换鞋的诸葛渊、殷勤寒暄的孙晓琴和一脸憨厚的李建成都静止了,三个人六只眼睛齐齐朝他看过来。

       李火旺看看手里的菜刀:“呃……”

       诸葛渊:“……”

       孙晓琴李建成:“……”

       李火旺:“你们想要吃什么水果吗我切点去……”

       越说越小声,末了耸起肩膀溜进厨房去了。


6.

       客厅里像是取消了暂停键,大家该干嘛干嘛。孙晓琴嗔道:“人来就好了,还带这么多东西!”

       诸葛渊说:“孝敬叔叔阿姨是应该的。”

       李建成甩了甩手腕:“小渊啊,不用换鞋了,都是自己家里人。”

       诸葛渊:“没事,我穿一次性的就好。”

       李火旺躲在厨房里听他们落了座,边给苹果削皮边听得脚趾抓地,也忘了要洗刀。结果切出来的苹果坑坑洼洼,端出来时飘着股似有若无的鱼腥味,他自己还不知道。

       孙晓琴只吃一块就放下了,把果盘往诸葛渊面前一推。

       诸葛渊正跟她聊得有来有往无比丝滑,见状面不改色地吃下去大半盆,同时还能津津有味地听她抱怨谁谁谁又抢了自己的C位,时不时接上两句腔。

       李火旺悚然大惊:他怎么连小区大妈广场舞宫斗都知道?

       孙晓琴则很满意:这种东西都能吃下去,不失为真爱的一大佐证。

       “来,多吃点,”她慈祥地说。


7.

       料理是黑暗的,表情管理是艰难的,但浪费食物,是可耻的。

       诸葛渊咽下最后一块苹果,觉得喉咙里好痒,快长出鱼来了。

       刚好李建成起锅炒菜,要抓李火旺去打下手。诸葛渊生怕再吃到一桌子鱼鳞味儿,赶紧站起来说:“叔叔,还是我来吧。”

       李火旺也想跟过去帮忙,被诸葛渊撑着厨房的移门温柔地拦在了客厅。

       “古人有云,火旺远庖厨,”他随手拿了副碗筷并两个鸡蛋递过去,“你就打个蛋花吧。”

       李火旺一脸茫然:“今天有这道菜吗?”

       诸葛渊:“临时加的。”

       李火旺信以为真。接下去的时间里,他打几下就挤进去给诸葛渊验收成果。诸葛渊看一眼说还早呢,他就端着个密胺碗继续打,跟幽灵一样飘来荡去。整个客厅都回荡着他打蛋的声音,以及时不时飞出来的金色蛋液。


8.

       这边诸葛渊在竭力增加李火旺的家务参与感,那边李建成正拿着一头蒜,沉思。

       距离他上回吃蒜,已经大半年了。

       孙晓琴嫌弃味儿大,平时做菜不让拍蒜。李建成隔三差五借口吃宵夜,煮了阳春面想就瓣生蒜过过瘾,每次蒜刚拿出来剥了一层皮,她就冲进来没收,否则就要把他赶去睡沙发。

       放在平时,他还能去客卧凑合一下。今天儿子带人回家,把客卧给占了,怕是真要在沙发上流浪。

       话说回来,当着诸葛渊,孙晓琴怎么也得给他个面子,网开一面吧?

       吃,还是不吃?这是个问题。


9.

       诸葛渊热了锅,倒了油,一把空心菜放下去炒得噼啪作响,身边李建成还是捏着蒜不动如山,很深沉、很威严、很神秘。

       “……叔叔?”他自然而然地把蒜接过来,“这个交给我吧。”

       几下把蒜拆出来,扔了两颗到锅里跟空心菜一起爆。还剩几粒在砧板上拍得半碎,麻利地拌了道糖醋黄瓜。整套操作行云流水,等李建成回过神来,他连碗沿上插的柠檬片都切好了。

       嗅着空气里阵阵蒜香,李建成的脸堂都亮了,当场冲出去开了瓶茅台。此后整顿年夜饭间看向诸葛渊的眼神都越发和蔼。


10.

       孙晓琴正相反。

       从菜上桌就黑着脸,忍忍忍忍不住,要对李建成发飙:“让你别放蒜、别放蒜,非要吃这东西。你晚上睡厕所去。”

       李建成一听,连沙发都不让睡了,得赶紧把锅甩出去:“怎么是我要放,那是人家小渊爱吃的。”

       孙晓琴噎了一下,犹疑道:“……哦,是小渊爱吃啊。”

       诸葛渊这才明白李建成刚刚站在灶台前纠结什么,这下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筷子停在半空快石化了。

       倒是孙晓琴有些下不来台,在桌子下面踢了李火旺一脚,“火旺,小渊爱吃,你给人家夹点菜啊。”

       李火旺难得机灵一回,先是给诸葛渊夹了满满一筷子空心菜,又把黄瓜上的蒜末都撇干净,放到孙晓琴碗里。

       她哎哎哎几声:“你干嘛,我又不吃这东西。”

       诸葛渊在桌子底下给李火旺比了个大拇指。

       李火旺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条件反射地握了上去。

       他体温一向很高,掌心环过去暖洋洋的,烫得诸葛渊偏过头干咳了一声。电视里放着春晚,但谁也分不出神去看一眼。

       就这样偷偷贴了一会儿,李火旺看到孙晓琴的碗不知道什么时候空掉了。李建成鲜格格凑过去问:“小渊拌的,手艺怎么样?”

       “算你找到搭子了。”孙晓琴白他一眼,答非所问。


11.   

       节目放到一半,孙晓琴夹了块笋片给诸葛渊,语气尽量轻描淡写地问:“小渊现在在哪里高就啊?”

       李建成一个人吃掉半碗蒜泥拍黄瓜,笑得心满意足:“看起来像当干部的,体制内,有前途。”孙晓琴的手抖了一下。

       来了,来了,送命题。

       诸葛渊在嚼牛肉,风范从容。李建成这牛肉炒老了,一时咽不下去。他讲究一个食不言,嘴里饭菜不咽尽是不开口的。还来不及回答,李火旺已经心急火燎地把筷子一拍:“他不是。不是怎么了,体制内一辈子就挣那点死工资,有什么好的?”

       狂风暴雨一顿输出,逻辑没有,情绪拉满,诸葛渊按都按不住,等他说完整个饭厅都安静了。


12.

        李火旺很尴尬非常尴尬。

       话说重了,胳膊肘拐出八百里地去,显得太不向着家里人。

       谁知道孙晓琴忽然笑了,笑得真心实意,一点也没嫌弃他这泼出去的水,飞快地给他俩各夹了一块牛腩,絮絮叨叨说:“不在体制内啊,不在就好,不在就好!”像是放下了天大的心事。

       李火旺:“……?”

       孙晓琴喝了口椰奶,笑里带点哽:“听说体制内要是搞同性恋,很容易被人抓小辫子的。你不在就好,来,吃菜吃菜。”

       诸葛渊这时候总算放下筷子:“阿姨放心,我是自由职业的,没人管得了。”

       李建成看热闹不嫌事大:“火旺也管不了?”

       李火旺心想这我还真管不了……不过诸葛渊一贯给他面子,说他想管自然是给他管。李火旺一口辣椒呛在喉咙里,咳得惊天动地。


13.

       他刚灌了半杯水压下去,孙晓琴又试探着开口了:“那……你家里怎么过年啊?倒也舍得放你过来的。”

       她思量这件事很久了,担心李火旺会被诸葛渊家里那边嫌弃。在她心中,要求早已放到最低,儿子能活着出院就是天大的喜事。如今还能找到对象,那甭管是男是女是扁是圆,有个活人能看上他就算老天开眼了,是自己要求着人家别跑路的。但她知道不是人人都这么想。别人看来,俩大小伙搞同性恋已经很吓人,何况李火旺是资深癫子,手上有人命,现在还吃着药,怕是谁家父母都不能立刻接受。

       诸葛渊很自然地说:“我家里人没得早,一直是跟朋友过年的,今年能跟小李来拜访,特别高兴。”

       孙晓琴大喜,立刻将其升级为金龟婿。但又不太好表现得很高兴,显得不礼貌,一时表情十分扭曲,没多久就借口去厨房热汤,跑了。


14.

       热闹完大年夜,孙晓琴留诸葛渊住下,说给他们铺了新被单,笑得意味深长。

       诸葛渊经受了整晚的考验,已是人淡如菊,没怎么客气就应承下来。

       当晚,李火旺从浴室出来,贴上去冒着水汽欲说还休。那诸葛渊就明白了,李火旺其人向来有一说一,只有一件事,不大好意思放在嘴边。

       他婉转推辞道:“这不太好吧!你刚打蛋的时候我听得挺清楚,你家隔音比较一般。”

       李火旺并不意外的样子,叹气说:“你不知道我妈。我高三复读的时候,她把我卷子偷偷拿去烧了,怕我读书读发癫。”

       诸葛渊略略跟不上他脑回路:“……所以?”

       李火旺:“所以她看到我们搞得越来劲越开心。”

       诸葛渊:“……………………”

       李火旺累了一天也有些萎靡,自暴自弃地拉开抽屉,向他展示孙晓琴精心准备的蜜月大全套,直说道:“你太好了,她怕你是我花钱雇来的演员,你不睡我她不放心。”

       诸葛渊看了一眼,对其品种之齐全款式之丰富表示惊叹。但又觉得他这个表情好可爱,就俯身过去亲了亲他额头:“是你把我说得太好了。”

       两颗脑袋凑一起说了几句悄悄话,李火旺全城戒严了一整天,早就困了,哪有半点力气干别的。睡过去之前只听见诸葛渊在低声哄他:“没关系,我有办法让叔叔阿姨放心……”


15.

       另一边,孙晓琴贴着墙壁听了半天没有任何动静,一颗心悬着放不下,眉头越皱越深。

       李建成催了她几次,她也不来睡觉,就说她咸吃萝卜淡操心。

       孙晓琴一听就来气了:“你懂什么!两个小年轻又都是男的,要是感情好,哪有不泄泄火的!我看他们就不像来真的。哎,我们是不是把火旺逼得太紧,他都想出这招来糊弄家里了?我就知道,他这个条件,怎么可能……”

       这一天下来,她其实是蛮看得上诸葛渊的。想到这么完美的人设,可能只是儿子花钱雇来的,不由悲从中来。拍拍李建成,想让他一起分析分析,结果李建成买汰烧跟陀螺一样转了一天,累得不行,一沾枕头睡死了。

       个死老头子。她又用力拍了一下。


16.

       次日大年初一,本该走亲访友。好在李火旺家因为常年给他看病,早没有什么亲眷往来了。

       李建成数数人头,刚好四个人,有点意动,提议不如在家打麻将,说着就把蒙上丝绒红布的自动麻将桌推过来。

       孙晓琴有心事,一点就炸。走过去对着他脑袋猛拍一下,压低声音说:“大过年的,你个十三点找事情啊?你不知道他看不得那些牌的?”

       诸葛渊走过来打圆场:“没关系的,他现在好多了。”

       这是李火旺出院的第一个新年,也难得想让爸妈高兴,接口道:“我又不是废人,打两圈麻将还是没问题的。”


17.

       事实证明,天塌下来李火旺也能用嘴顶着。

       嘴上说没问题,一拿摸到风向牌,脸色还是变了,浑身发抖,差点把北风牌面捏出裂痕。孙晓琴吓得花容失色,也顾不上埋怨,正要起身去打120,诸葛渊适时给他喂了一把算筹:“你三张花牌,要是胡了能翻几倍?”

       李火旺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开始掰着手指算数,百思不得其解,什么北风东风都抛在了脑后。

       没等他算出个一二三来,孙晓琴也胡了,推倒重来。李火旺看到她掷出的骰子又要发作,诸葛渊问:“你看阿姨掷出来是八,应该从谁开始拿牌?”

       李火旺又开始燃烧CPU。   

       就这样打了一下午,除了李火旺头顶冒烟脑子快烧干了之外,阖家平安。

       孙晓琴总算相信诸葛渊不是演员男友。因为除了易东来,她还没见过第二个人能把李火旺的癫症治得如此服服帖帖,简直热泪盈眶。


18.

       过年小赌怡情,大家都压了钱包。结算的时候一看,诸葛渊靠礼貌输给孙晓琴两百,李火旺凭本事输了五百。到掏钱时,两人面面相觑,相顾无言。

       李火旺冲他使眼色:你是客人,你来给。

       诸葛渊给他眨回去:你是亲儿子你说吧。

       交涉无果,李火旺急得双颊都要升起火来。

       钱当然是有的。但此前跟风买基金亏损严重,小几千块至今还套在里面取不出。李火旺再也不肯管账,执意把财政大权交给诸葛渊打理。然而诸葛渊已经在二老面前树立了火旺管我人设,怎能在最后时刻露馅呢?岂非显得他这个新姑爷太过专横霸道,连几百块也不给李火旺留?

       这回不光是李火旺,诸葛渊的CPU也快烧干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绝望。


19.

       藏私房钱这种事情,李建成这辈子干过没有八百也有一千回了。狡兔三窟都不足以形容他的生活智慧。

       牌桌上是什么情况,那看一眼就猜到了嘛:两个男的过日子,分别藏点也是人之常情,很理解的,是不是。

       遂机警地将提前备好的见面红包从桌底下递了过去。李火旺如释重负,赶紧抽出来数了数:“妈,我连他的一起付了,你就给我们打个折,算一千吧!”

       孙晓琴还以为他耍宝呢,笑得合不拢嘴。李火旺也很高兴,转头跟诸葛渊说:“省了两百呢!”

       李建成:“?”

       他百思不得其解,儿子上初中那会儿数学也不差,到底是怎么算出这个数来的。

       诸葛渊没戳穿,想是平时见得惯了,撩起手揉上他的脑袋,很是喜乐地晃了晃里面的水。


20.

        城里过年禁烟火,回乡探亲的人又走得七七八八,入夜后比平时更显冷清。诸葛渊备了几捆仙女棒,放在车后备箱带过来,一家人在阳台上打发时间玩。

       长期服药控制下,李火旺对病中幻象只剩些极浅淡的印象,在梦中也连不起回忆来。但烟火点燃的瞬间,交错迸溅的火星在夜空下跳跃,光弧在视网膜上留下如烧如灼的轨迹。他闭上眼睛,因为刺痛溢出的泪水将某些遥远的片段带回他的脑海。

       绚烂的,温暖的,与家人有关的。

       就好像在早已泯灭的绝境中,也有过某个重要的人,曾为他洒落过漫天火树银花。

       他握着柄端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诸葛渊把自己的烟花棒靠过去,轻轻与他叠成一个小小的叉。

       李火旺于是奇异地安静下来。

       

21.

       孙晓琴在后面看到这一幕,拿手肘捅了捅李建成:“老李,你去给他们拍一张。”

       “知道,知道了。”

       李建成低头调着镜头。他年轻的时候喜欢摄影,后来儿子生病,当爹妈的把什么兴趣爱好都丢下了。现在这个单反,就是李火旺和诸葛渊一起给他挑的新年礼物,他用起来还有些手生。

       “火旺,小渊,回头看我。”

       李火旺还在恍惚中,诸葛渊拉着他回头向镜头一笑。

       “好!再来一张。”

       这回李火旺醒神了,左手高举到诸葛渊脑后比了个兔耳朵,一笑露出两颗虎牙。

       孙晓琴不满:“就两张啊?小渊难得来的,你多拍两张,到时候拍坏了有得挑。”

       谁知李建成这次没有千依百顺,忽然把镜头对准她:“晓琴,你也笑一笑。”

       孙晓琴一怔,下意识要躲开:“闪死人了!拍我干什么,又不好看。”

       李建成把照片调出来给她看:“好看的,拍了好几张,你自己慢慢挑。”


22.

       放完两捆,李火旺说要进屋加件衣服。诸葛渊就把烧剩的手柄部分简单收拾成一袋,拿了车钥匙下楼。推门时刚好撞见丢完湿垃圾上来的孙晓琴。

       诸葛渊拿手机开了大灯,给她照着台阶:“阿姨,您小心。”

       孙晓琴点点头,却不挪步,低声道:“……红包都拿了,还叫阿姨啊?”

       诸葛渊一愣,从善如流:“妈,您小心。”

       孙晓琴听他连词都不换,也忍不住抿嘴笑起来。又看看他手里的烟花棒尾巴:“还有这么长,这些就都不要了?”

       诸葛渊说:“手柄做得长是安全设计,其实烧完了的。车里还有点,妈您等等,我这就去拿。”侧身给她让出道来。

       孙晓琴往上走出几步,又停下来,回头看着诸葛渊。

       “小渊啊,”她忍着哽咽说,“你对我们家火旺,可不要像这些烟花棒,说丢就丢了啊。”

       楼道里的感应灯没亮。明明是居高临下的站位,可诸葛渊看来,她却把自己放得很低很低。

       “……不会的,”他的声音在黑暗中轻柔而坚定,“您放心,不会的。”


23.

       诸葛渊刚回阳台,就被李火旺挎住了胳膊拉过去。

       “快,我们重新拍一张。”

       “刚刚拍得不好吗?”

       李火旺揉着寒风中吹到通红的脸颊,陷在羽绒服帽子边沿的一圈风毛里,看起来像只仓鼠:“你问我爸。本来拍挺好的,在跟我们得瑟呢,手一抖全删了。”

       诸葛渊也笑起来:“那干脆补张大家都在的吧。”

       孙晓琴说:“全家福啊,好多年都没拍过了。”

       李建成就招呼李火旺去储物间抬出三角架,两人七手八脚地把相机按上去。

       “好了吗?快过来快过来。”孙晓琴揽着李火旺给他俩让出位子来,“三二一——再来,三二一——”

       她和李建成凑过去看效果。看了没一会儿,冷不防抬手追着他打:“你个赤佬,没充电啊,浪费我们表情……快把拖线板拿出来充上!”

       李火旺看他爹被打得抱头鼠窜,只觉多少年都没见过了,十分怀念。身边诸葛渊一臂架在栏杆上,忽然开口喊他:“火旺。”

       “嗯?”李火旺扭头向他看过去。

       “充个电吗?”

       诸葛渊微微低下头,在无星无月的夜空下吻住了他。

       FIN.



写得很烂但很开心的傻白甜家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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