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竖横

红茶要配白兰地

【DH】六尺之下

*考古学家拽X探险家哈

*声明:除了ooc我一无所有  

*简介:离开因为我爱你

  

  意大利,佛罗伦萨,乌兹菲美术馆,里馆。

  

  三十年来巫师学界最重要的一场学术发布会正在进行中。

  

  “各位同仁前辈,欢迎出席本次大会!我是乌兹菲美术馆的里馆顾问德拉科·马尔福。众所周知,这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博物馆,同时也拥有巫师史上最神秘的馆藏之一……”

  

  话音落地,一柄巨大的金色权杖以全息投影的方式闪现在德拉科跟前。黄金杖身缠绕着一条双头蛇,蛇身盘旋而上,利嘴双双托住杖顶一颗剔透无伦的水晶球。

  

  “黄泉杖!”

  

  “难道他真的破译了?”

  

  “梅林啊,它真美……”

  

  人群中响起阵阵惊叹,须发皆白的教授们盯着投影眉头紧锁,来自《预言家日报》的记者则拼命凑上前咔咔咔。

  

  隔了一扇玻璃门,展厅却寂静无声。麻瓜游客们毫无知觉地从件件展品前走过,对这里发生的骚动一无所知……

  

  别惊讶。尽管巫师们多年来致力于隐藏行踪,事实上要把麻瓜史和魔法史完全割裂开是不可能的,两者纠缠相伴如同一对姊妹双生。当越来越多科学无法解释的文物和史料被发现,里馆就诞生了。几乎世界各地的知名博物馆都设置了自己的里馆,与那些向所有麻瓜开放的表馆区分开,并且聘请巫师专家担任顾问。

  

  “法杖黄泉,”德拉科点头,“传说中唯一能与死亡三圣器的老魔杖相媲美的一根魔杖。不,也许更加诱人——谁拥有它,谁就将获得活死人肉白骨的魔力。这根跨越了阴阳的魔杖,能从冥河对面把亡魂拉回阳间,因此也被称为生死杖。”

  

  他的山楂木魔杖点了点幻灯片,切换出1922年发掘埃及法老图坦卡蒙陵墓时的照片。

  

  这位法老英年早逝,在金雕宝座上统御尼罗河两岸的时间不长,功勋亦不卓著。死后千年,却因为葬金殓玉的陵寝和神秘的诅咒传闻驰名于世。

  

  德拉科魔杖一挥,一排楔形文字跟着他的杖尖排列,围绕黄泉杖的投影浮现在虚空。

  

  场内安静了一瞬,随即哗然。即便没有研究过楔形文字,绝大部分学者也对这行字符烂熟于心。

  

  ——“谁若惊扰法老的安宁,死神之翼就将降临到他头上。”

  

  它太著名了,几乎等同于二十世纪考古史的一张名片,地摊上耸人听闻的三流恐怖小说都爱把它印在扉页。随着这块刻在陶土上的墓志铭出土,死亡的阴影果真如影随形。在法老墓发掘后的十年间,参与考古工作的人员接连意外去世,使得“法老的毒咒”成为世界范围内的一大未解之谜,埃及帝王谷也从考古学家的乐园沦为地狱。

  

  但在巫师界,这早已不是个秘密。

  

  大批勋贵学者的离奇去世惊动了英伦官方,当时任职的首相想到了魔法。他力排众议请来阿不思·邓布利多,这次秘密考古活动的成果轰动了整个巫师界,也直接促成了世界上第一个里馆的诞生——邓布利多在墓穴中发现了一件至今不曾记录在任何公开历史中的随葬品,也就是一系列神秘事件的罪魁祸首。

  

  “这根魔杖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悬在法老的金棺上守护了千年时光。麻瓜对它视而不见,只有巫师才能一眼看见它的存在。麻瓜尸检报告上检测出的辐射性粒子,实际上是巫师对魔杖施下的死咒,”德拉科拢着西装,冷淡而流畅的声线在大厅里回荡,“它的外形和功用都和魔法史上传说的黄泉杖完全一致,而创造了黄泉杖的巫师名为阿努比斯,正是古埃及文明中死神的名字。此人是当时陪伴在图坦卡蒙身边的大祭司,因为身怀魔法而被奉为神明的使者,在王朝中地位极高。

  

  “综合这些信息,大部分专家对图坦卡蒙墓中出土的魔杖就是黄泉杖深信不疑,并且认定随着阿努比斯逝世,魔杖主宰生死的力量也消失殆尽,沦为普通的镇墓法器,只能震慑贸然闯入陵墓的小部分麻瓜。又或许它本就如此,是历史长河中的演绎和幻想夸大了黄泉杖的魔力。”

  

  观众席上安静下来,这些结果早已盖棺定论,他们不是来听这个的。

  

  德拉科淡淡一笑,挥去字列,将黄金杖身的立体投影放大。柔软的赤金上密密麻麻刻印着至今没能破译的古如尼文。也正是它们的存在,导致小部分学者和探险家对这根魔杖的身份存疑,不承认它是真正的黄泉杖。

  

  德拉科微微欠身,提高了声音:“诸位,经过三年的研究工作,我可以认定,这段文字是阿努比斯写给情人的诗歌。他把真正的黄泉杖和情人一起留在了自己的坟墓中,而献给图坦卡蒙的这根,只是魔力低微的赝品。”

  

  他的话犹如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颗滚烫的石子,乌兹菲的研究员们骚动起来。黄泉杖是整个美术馆的骄傲,他们绝不愿相信它仅仅是个赝品。

  

  德拉科一步步走到大厅中央,从容摆手,宛如摘取瑰冠上的宝珠。在这场发布会上,他是毋庸置疑的主角。

  

  “这首情诗当中,实际上还双关了阿努比斯坟墓的位置。但这一关键信息目前还在破译中,相信在不久的将来,考古学界将找到新的乐园,黄泉杖的面世也会让质疑不攻自破。只不过,”他面露玩味的笑容,“是否敢于挑战死神的权威,就看各位的胆识了。”

  

  金杖散成光点,消散在空中。德拉科在人群中扫视一圈,除了媒体的长枪短炮和同僚的学术谩骂没别的。这些都不算什么,他手握真理,没在怕的。只是各怀心思的面孔里,没有他期待的那个人。

  

  “我累了,问答环节取消吧,”他吩咐小助理,努力忽视心底那点儿失望,“把有价值的提问筛选出来,晚上送来办公室。”

  

  小助理慌忙点头,手忙脚乱地把自己张成一张网,替他挡下过分热情的与会者。

  

  德拉科面无表情地穿过里馆展厅,玻璃柜里的魔法文物穿越千年的目光沉默地投注在他身上。

  

  身后追来沉重的脚步声,德拉科心中叹息,转身摆出假笑。

  

  “馆长先生,我真的还没破译全文……”

  

  “少给我来这套!”馆长赶上来,他整个人像一颗矮胖的气球,圆鼓鼓地往外渗着汗水,“赝品,你居然说馆里的黄泉杖是赝品……这下还会有人来看展吗?我的票子卖给谁去?你知道这会造成多大的损失!天哪,赝品,怎么可能是赝品…你……”

  

  德拉科无动于衷地看着他跺脚擦汗诉苦,末了把自己的手绢递过去,指望他别再口沫乱飞:“所以,这次需要多少投资?”

  

  馆长顿时哑口无言。自从德拉科主动提出来这里担任里馆顾问,乌兹菲美术馆在资金方面就得到了马尔福家的全力支持。他由是知道这位公子哥儿来做学术是动真格的,任何身外之物都钳制不了他。

  

  “说这个,未免太见外了,嘿嘿,”馆长眼珠一转,“倒是有好几家独立的户外运动公司都提出要给你赞助……”

  

  “不需要,”德拉科眼皮一跳,“我说过了,破译工作还没进行到这一步。”

  

  “行,行,你说没有就没有,”馆长点头如啄米,“但是马尔福,你迟早要公布大祭司墓位置的。他们愿意提供经验丰富的野外探险团队,协助你发掘阿努比斯的陵墓…”

  

  德拉科嗤笑:“什么户外运动公司,盗墓贼也配成立公司了。他们以为现在还是大航海时代么?”

  

  “哎,话不能这么说,”馆长跟在他身后说得唾沫横飞,“所有出土文物都将成为我们乌兹菲美术馆的新馆藏……”

  

  “马尔福家有自己的专业团队,我不接受任何第三方赞助进行盗掘,”德拉科拉开办公室的门预备送客,“您请……回吧?”

  

  最后两个字完全是无意识的气音,他的瞳孔在看见办公室里那个背影时就猛然缩了一下。随后砰一声把喋喋不休的馆长关在了门外,差点夹到那只硕大的酒糟鼻。

  

  他来了。

  

  即便再过三十年,德拉科也能一眼认出他的背影。

  

  德拉科·马尔福,大登科后小登科,刚结束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场学术发布会,又与分手三年的前男友狭路相逢。

  

  确切来说,是没能走入婚姻殿堂的前任未婚夫。

  

  这一点是他看见对方无名指上那道刺眼的白痕才想起来的。

  

  于是这三年来日思夜想酝酿了一肚子的刻薄开场白都变成一句——“你把戒指摘了。”

  

  梅林作证,这绝不是个好开头,好像他有多放不下似的,哪怕他已经尽可能说得漫不经心。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先爱先输,而分手后对旧爱念念不忘,那更是一败涂地。

  

  “早就摘了。”

  

  哈利·波特转过身来,比他还淡定,如果忽视他正欲盖弥彰藏起左手的话。

  

  说谎。德拉科心中定论。常年在户外工作,几个小时之后所有痕迹都会被阳光抹成古铜色,除非他是来这儿前才把订婚戒指摘下的。

  

  胸膛中狂跳的心又飘忽起来,他甚至挑了挑眉:“怎么进来的?”

  

  哈利耸耸肩。

  

  这些年,在德拉科刻薄的幻想里,他应该在风霜侵蚀中面目全非,满脸络腮不用化妆就能客串荒野求生,最好邋遢得再也找不到下家。像所有心怀怨怼又一念尚存的前任一样,他相当忌讳对方比自己更有魅力。但同时他又无可遏制地怀念那明亮的绿眼睛和削薄的嘴唇,他知道哈利很漂亮,当他还属于自己的时候。

  

  德拉科的目光贪婪而克制,在可解释的范围内挑剔地打量着他。而事实是,他几乎没什么变化。时间完全在他身上停驻了,只比当年更苍白了点儿,这让他看上去很有些稚气。

  

  德拉科挪不开目光,曾有很多个日日夜夜,他确信这张脸上的喜怒哀乐不会再出现在自己的生命里。

  

  哈利干咳了一声。德拉科意识到两人之间的停顿太长了,而他们早已不是可以分享沉默的关系。

  

  “你从大英博物馆辞职了,”哈利靠上书桌,冷硬的桌沿衬着腰线起伏,“为什么?你喜欢那里。”

  

  不不不,不能一上来就提这个。那一瞬间德拉科惊慌失措。他绝不能让哈利知道自己是为了他才放弃大好前程远赴意大利来研究黄泉杖的秘密,这太愚蠢、太自作多情了。

  

  “是为了——”

  

  “我不是——”

  

  两人异口同声,又陷入诡异的静默。

  

  哈利眼里有星茫一闪而过,归于黯淡。那些微的失落揪起了德拉科的心,把它悬在空中,晃来荡去的。

  

  哈利勉强笑了笑:“不是就好。我还以为你会介意……无论如何,我很高兴在那儿遇到了你。我们说好还是朋友的,我只是……不希望你讨厌我。”

  

  原来他根本没想到这一层。朋友,当然。德拉科松了一口气。当然,朋友。

  

  脑海里又有个不甘心的念头响起,朋友?谁要和你做朋友?你不是也因为我的否认而感到失望吗?

  

  “不,波特,我是说,”他听见自己的声音不受控地流出去,“我选择意大利只是因为黄泉杖在这里,一手资料也更多。研究实物比远程影像更可靠。”

  

  他没明说,但他们心照不宣。在认识哈利之前,他的主攻方向一直是中世纪壁画,和古埃及文明八竿子打不着。

  

  哈利沉默了一会儿,眼中一点一点又亮起来。

  

  “所以,你找到了阿努比斯的陵寝。”

  

  “你没听见我刚刚的话吗?”德拉科故作镇定地拨弄袖扣,谁让他有求于己,“还没破译完呢。”

  

  “这套话也只好骗骗那个白痴馆长,”哈利急急倾身,面露锋利的微笑,“马尔福不打无准备之仗,你一定知道。它在哪里?告诉我!”

  

  “那又如何,你该不会以为我是为了你吧?别误会,只是课题进行到一半不忍心半途而废。事实证明我无论研究什么都能卓有成就,不像你,”德拉科慢条斯理地抬眼,“你今天有何贵干?如果只是来恭喜一声,那大可不必,我的仰慕者能从弗洛伦萨排到阿根廷。”

  

  “你明知故问,”哈利把一张合同拍到他面前,“和我一起去,德拉科。我给你提供所有户外探险设备和安全保障,你找到我的父母。”

  

  德拉科的笑容淡了下来,忽然兴味索然。

  

  “我说过不接受任何形式的赞助。”

  

  “也包括我吗?”哈利轻声问。

  

  德拉科无法回答这样的问题,就好像他们之间除了生意还有别的可谈。他撇开眼看窗外。

  

  “这是搏命的事,你开不起我的价。”

  

  “我开得起,”哈利斩钉截铁,“我会保护好你,不惜一切代价。”

  

  这就是他的筹码,世界上任何一支探险团队都无法给出的承诺,以命换命。

  

  但德拉科只觉得愤怒,那股熟悉的怒火从不曾随着他离开哈利而熄灭,反而愈烧愈烈,几乎烧穿肺腑。为谁都可以吗?为谁都能做到这种地步吗?如果今天破译密码的是别人,你也愿意为他去死吗?就为一个无限趋近于零的指望?

  

  “三年了,波特,你还在痴心妄想,”他努力压着嗓子,不想让重逢演变为争吵,“为了他们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你真的以为他们会高兴吗?你明知道希望有多渺茫!”

  

  “可他们是我父母!”哈利红了眼睛,“我只想知道他们到底遇到了什么,为什么就这样一去不返。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也有错吗?!”

  

  他逼近德拉科,喘得像一头困兽,眼尾泛着薄红。德拉科不得不仰头避开他的吐息,脚下却不肯再后退一步。他的下颔被吹拂得发麻,只要一低头,就能吻上去。

  

  他自上而下看住那双虚张声势的绿眼睛,时间在对视中静止。这个暧昧的视角能勾起许多沉寂在记忆深处的绮念,德拉科的呼吸打了个颤。

  

  “德拉科,你看着我,”他嘶嘶地说,像在说蛇佬腔,天知道德拉科有多迷恋他的口音,“你敢说今天这场发布会不是为了我?”

  

  是的。德拉科心里有个声音说。但声带却被另一个声音主宰:“不是。”

  

  “不是,”哈利嗤笑,“那你为什么?”

  

  “科学。”

  

  听听,科学。德拉科都有些敬佩自己了。

  

  “那你更应该答应我,”哈利尖锐地说,“为科学奉献终身的德拉科·马尔福不想成为黄泉杖的第一发现人吗?”

  

  “……这不安全,”德拉科心中警铃大作,那种挑衅的样子他太熟悉了,几乎条件反射地想要吻上去。他竭力说得冠冕堂皇:“阿努比斯号称死神,是魔法史上最诡秘的巫师之一。没人知道他的陵墓里藏了什么,贸然进去等于送死。”

  

  “不安全?”哈利重复,“可我没有时间了。已经快四年了……”

  

  时间拖得越久,詹姆和莉莉生还的希望也就越渺茫。

  

  他看起来很茫然,像个迷路的孩子般不堪一击。德拉科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完全可以故作抱歉地告诉哈利他们已经不是那种关系了,过去没能成为家人今后也没这个可能,所以他不能再为他赴汤蹈火有求必应。他应该这么说,但事实上仅仅是保持这种小心翼翼的沉默已经耗尽了他的全力。

  

  “我明白了,”僵持良久,哈利后撤一步,空气里紧绷的张力随之消失,“我自己去找。至少把你破译出的地点告诉我,看在过去的份上,别拒绝,德拉科,我需要你。”

  

  德拉科抿了抿唇:“……开罗。”

  

  “范围太大了,我得记一下。”

  

  也许是意识到德拉科真的不会与他同去,哈利有些局促地从包里翻出一张地图,夹了支笔递过去,“喏,你划得具体一点……”

  

  德拉科神色冷淡,并不接下,走过他身边拨通了助理的电话,开口时视线全程没有从他脸上挪开:“替我订两张明天飞开罗的机票。不,不是门钥匙,要麻瓜机票。”

  

  哈利一愣:“……两张?”

  

  “不然呢?”德拉科睨着他,“以为我会让你一个人去送死吗?”

  

  他挥手签下合同,扭头把笔帽吐在一边。

  



  这世上有两种人是碰不得的。一种是白月光朱砂痣,一种是眼中钉肉中刺。

  

  倘若有这么一个人,既是你的朱砂痣,又是你的肉中刺,这种人我们通常称之为,故人。

  

  而他们又说,人不如故。

  

  德拉科盯着舷窗外洁白的云层,它们翻涌的样子很像石膏坯子。

  

  他第一次见到哈利的时候,也在擦拭石膏,一尊仿制的梅林半身像。当时他还是大英博物馆的实习生,那天天气晴朗,循着打在拿破仑眼珠上的阳光抬眼追溯,就能望见格窗外清透的蓝天。

  

  “真品?”

  

  如此明显的仿品,这是哪儿来的外行?他停下手头活计,一双登山靴出现在眼前。德拉科顺着那双笔直的腿看上去,皱眉。

  

  “游客直走左拐,这里不是参观区。”

  

  绿眼睛的年轻人把手拉在身后,晃晃准入牌笑道可我不是游客。

  

  他逆着光弯下腰来,歪头细看那尊打呼噜的梅林,德拉科承认他有点被那个笑容击中了。

  

  “是古董赝品,”他清清嗓子,纡尊降贵地开口指点,“关注它的基底和浇筑脱模,都是典型的十九世纪新式手法。”

  

  “我知道的,”年轻人在他身边的石阶坐下,“我只是说,你对待它的样子好像那是个真品。”

  

  德拉科拿不准这算不算恭维,干脆不接话。午后温柔的光线流转在手背上,照得皮肤发烫。

  

  “沉睡的梅林,真品在1999年由掠夺者在英吉利海峡沉船区域打捞出水,”年轻人踢踏着笨重的靴子,老神在在一副很内行的模样,“可惜它的魔力被海水侵蚀大半,常常一睡大半年。”

  

  “你还知道掠夺者?”德拉科收起一半小觑。

  

  年轻人笑起来,像是故意在这儿等着他:“你也听说过他们?”

  

  德拉科哼了一声:“盗墓贼。”

  

  “才不是!”年轻人半真半假地嚷道,“他们大半收获都会无偿捐献给博物馆,包括那尊梅林。”

  

  德拉科讽刺地看着他:“隐形衣呢?据我所知它才是那次沉船海域打捞行动最珍贵的发现,不是被詹姆·波特自己留下了么?”

  

  年轻人张大眼睛安静了三秒,随后撇撇嘴,嘟哝说那本就是佩弗利尔家的东西,物归原主而已。

  

  德拉科不能苟同。魔法界在这方面没有成文的律令,巫师陵寝又比寻常坟墓凶险百倍,导致探险家这种象征危险、无序和一夜暴富的古老职业又重现于世,活跃在世界各个角落。掠夺者就是业内最大名鼎鼎的一支,是任何考古研究所都争相与之合作的对象。但德拉科受最正统的教养长大,像掠夺者这样以宝藏猎人起家的探险者一直在他的鄙视链底端。这些人固然装备精良些,经验丰富些,但不能改变他们私掘文物的本质。

  

  “不专业的发掘很容易破坏文物,他们根本不明白现场的一砖一瓦也价值连城。而且私人团队缺乏科研精神,能为了钱出卖任何东西。”

  

  年轻人不乐意地鼓起了腮帮子,看上去像个还没毕业的学生。

  

  “这完全是你的偏见。小天狼星·布莱克和詹姆·波特都是考古世家出身,比大部分教授都来得专业。冒险只是兴趣,把兴趣当成职业的人才最有职业道德。他们不缺钱。”

  

  “那就更可耻了,学术叛徒。”

  

  “嘿,这样才酷!”

  

  “那个红头发绿眼睛的女巫呢?听说她是穷得叮当响的麻瓜出身。”

  

  德拉科步步紧逼,其实他对掠夺者充其量是同行相轻,只是出于某种难以言说的悸动,忍不住要激出他更多恼羞成怒的反应。

  

  “莉莉只是中产!掠夺者当中唯一的女性,你不觉得很了不起么?”果然,年轻人像被踩了尾巴似的涨红脸,显然后悔来找他搭话了,“我……我真想不到你这么刻薄。”

  

  德拉科不认可他说的每一个字,但他两颊气鼓鼓的样子很可爱,让人想伸手掐一把。

  

  “说得好像你很了解他们似的,”他把蠢蠢欲动的手揣进兜里,“新来的实习生?大英博物馆可不欢迎对盗掘者心怀向往的傻宝宝。”

  

  年轻人站起身来,德拉科顺着他的目光,看见导师从实验室里出来,身边跟着一对中年夫妇,男人戴着黑框眼镜,女人一头干练短发,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草莓金红。三人言笑晏晏,拿了一沓有关黄泉杖的影像资料。

  

  “西弗勒斯……感谢你提供……黄泉杖……宝藏……一直没回来……西里斯……是的……只希望……尽快找到他……”

  

  女人的声音在空荡的大厅里断断续续飘来。

  

  红头发,绿眼睛。

  

  德拉科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喂,你到底是……”

  

  “哈利·波特,”年轻人收拢浑身炸起的毛,绿眼睛弯弯的,露出恶作剧得逞的微笑,“掠夺者的小孩。”

  

  “……!”

  

  那种下巴石化惊掉在地上的感觉,德拉科至今想起都会不觉微笑。

  

  所以你看,即便后来的争吵变故消磨了爱意,劳燕各分飞,时过境迁后第一时间回忆起的,都是好事。

  

  肩上一沉,一颗毛刺刺的脑袋靠了上来。

  

  德拉科呼吸一顿,麻了半边身体。他不易察觉地调整了一下坐姿,好让哈利枕得舒服。

  

  可怜的探险家。他是第一次上麻瓜飞机,晕得厉害。嗑了两粒药片,困意上来,腻在椅背上左右不好,昏沉间靠上德拉科的右肩,也忘了避嫌,立刻睡得打起细细的呼噜。

  

  他们曾经那么亲密,肌肤相亲,密不可分,他都不用摸索就能找到最舒适的角度。就像钥匙与锁,千年来都贴合在一起,早已习惯了你凹陷的地方我跟上,你尖锐的地方我退却,严丝合缝,成双登对。

  

  德拉科拉下遮光板,脖子不敢动,余光小心翼翼在他的侧脸上打转。哈利睡着时总是微张着嘴,会发出类似猫科动物的声音,让人听了心痒。

  

  要是性格也能像身体这样契合就好了,他想,这样他就不会和哈利分手。他们会像现在这样,哈利枕着他的肩飞往蜜月旅行的目的地。哈利不止一次提起过,想去亚马逊雨林里度蜜月,接受暴雨和甲虫的洗礼,最好还能顺便找找所罗门王的宝藏。这个可怕的念头,可想而知,遭到德拉科的疯狂反对,他不能接受圣托里尼以外的任何蜜月地点,这是他十四岁就规划好的。

  

  他们曾为此事大吵一架,末了以上床作结。他们和其他情侣不太一样,任何事情都能成为争执的导火索,而争吵又等同于前戏。

  

  但性不是砂纸,不能把彼此的想法打磨得更圆润体贴,更不可能在詹姆和莉莉失踪之后磨平哈利要把他们找回来的执着。

  

  所以一切有关希腊和爱琴海的幻想,也只是想想而已。

  

  但想想总可以吧?德拉科用目光一寸寸拂过他的脸颊。他是为了能和哈利处得久一点才坚持选择了麻瓜飞机。这个秘密没人知道。哈利和他并肩坐在颠簸的气流里,就好像他们的故事尚未完结。他也只有这么一点不甘心,想想总不要紧。

  

  降落广播响起的时候哈利皱了皱眉,这是醒来的前兆。德拉科适时地把他的脑袋推回椅背上,然后发现自己肩上的衣料湿了一小块。

  

  “……”他努力忽略那股令人不悦的气味。

  

  而始作俑者还在半梦半醒间咂嘴,一脸毫无防备的惬意。等他从舷梯上晃荡下来,冷风一吹,彻底醒了。

  

  “德拉科!”他在后面喊,“我发现你老了。”

  

  德拉科背影一顿:“?”

  

  哈利:“你半边身体都好僵。我早就跟你说过,常年坐班对颈椎伤害很大的,你就是不肯陪我去打魁地奇……”

  

  德拉科额上暴起十字。好僵还不是你枕僵的!还有谁家玩魁地奇会把金飞贼换成人面磷翅蛾还抓得津津有味啊!那东西还会发出桀桀桀桀的笑声好么!

  

  撩起手就要打过去,结果还没碰到哈利的衣角,就见他捏着鼻子躲得远远的,瓮声瓮气:“你跑开!你身上一股味道!哪里蹭来的!”

  

  德拉科:“……”

  

  德拉科恨不能把外套甩下来糊他一脸。

  

  再续前缘什么的,果然还是想想就好。

  


  埃及,开罗,帝王谷,图坦卡蒙墓。

  

  哈利蹲在售票处拐角的阴影里清点装备。

  

  旅客来来往往,他混迹其中显得格外风尘仆仆,颇有几分进城打工的既视感。德拉科忍忍忍忍不住,把他拉起来隐忍道你就不能体面点儿。

  

  哈利懒得抬眼:“清醒点儿德拉科,我探险你考古,注定土里刨食,此生与体面二字无缘。”

  

  说完两腿一叉又蹲下去叮铃咣当翻家伙。

  

  德拉科捂脸,你为什么会这么熟练啊!

  

  “你确定是这里?”哈利掂着一块冷光石,这种施了加固咒的天然冷光源在野外环境下比照明咒和手电都来得可靠,“没有任何证据表明阿努比斯把自己放在图坦卡蒙身边作陪葬。此人自负天才,即便身为大祭司,也不会把自己真的当成什么人的臣子。”

  

  “他不会,”德拉科慢吞吞地拉开背包,“他把图坦卡蒙作为自己的陪葬。哈利,他的坟墓就在王墓之下,如同镜像一般,一个规模完全一致的倒金字塔。”

  

  哈利惊呆了:“这不可能,王墓下面只有地基,我看过平面图!”

  

  “那只是麻瓜科学仪器的结论,别忘了阿努比斯是个巫师,顶级的那种,”德拉科食指竖在唇畔摇了摇,“如果他制造了另一个空间呢?”

  

  哈利瞪大眼睛,张了张嘴,半晌只说出一句我操。

  

  这完全是个研究的思维盲区,阿努比斯凭空创造出一个倒悬在地下的魔法空间,它就像对角巷之于麻瓜,存在于同一纬度,却根本不可感知。

  

  “即便是巫师,不得其法也扣不开对角巷的砖块。而入门咒语,就刻在法杖身上,”德拉科从包里摸索出一个长盒,里面的东西被绒布层层缠起。

  

  抖开黑丝绒,沉甸甸的细金魔杖托着水晶球熠熠发光,赫然就是黄泉杖。德拉科拿着它在空中随意点了几下,依稀是个被逆转的古老法阵。

  

  他嘴唇开阖,但在空间骤然扭曲碎裂的白光和气浪中完全听不清咒语。空气好像被风的漩涡撕开,隐约露出里世界的入口。

  

  哈利费力地发出响亮的吞咽声,说不上是眼前这一幕的震撼更大,还是德拉科手上那支魔杖更让他惊慌。

  

  “你……把黄泉杖带来了?!”哈利的表情都裂了,“那是乌兹菲的镇馆之宝!你就这么随随便便带在身上?”

  

  德拉科淡定瞟他一眼:“赝品,赝品而已。何况你真的以为它就是个用来镇墓的凶器吗?阿努比斯是个自大狂,他愚弄王权,公然把自己陵寝的钥匙悬在埃及王的棺椁上。”

  

  哈利完全没听进去,他抱着头念叨天哪你可真是胆大包天,你们馆长会杀了你的……

  

  “你说那个肥猪馆长?他不敢拿我怎么样。”

  

  顶多也就是巨额赔款之后被炒鱿鱼外加业内名声狼藉而已。

  

  “别多想,也不是为了你。”

  

  完全就是。

  

  “我是为科研。”

  

  去他妈的科研!

  

  哈利红了耳廓,小声说:“你闭嘴吧……越说越真。”

  

  德拉科也不自在起来,眼神四下闪躲:“谁让你一副自作多情的恶心模样,我才不得不解释的……”

  

  “别说了!”哈利连脖子都涨红了,用力把他扯进了空间门里。

  

  漩涡在身后闭合消失,德拉科一个踉跄,发现自己正踩在一片厚湿的腐叶堆里。与沙漠气候的焦渴干燥迥然不同,独属雨林气候的水汽浓重得几乎凝成实体,一阵阵往鼻子里钻。

  

  “热带雨林?”德拉科失笑,躲开擦着耳畔飞过的蚊虫,那玩意儿从体型到翅音都堪比小型轰炸机,“他是故意的么,事事跟人反着来?”

  

  绝对是。哈利显然也没料到这个,这就意味着装备的配比要大幅度调整,许多沙漠专用的东西都失去了用武之地。他认命地从头发里抓出一只天牛,开始重新理包。

  

  “你确定还要继续吗?”德拉科颇为踌躇,眼下出师不利,天晓得阿努比斯还藏了多少古怪心思侯着他们。

  

  “当然继续。庆幸吧德拉科,我可是最专业的,”哈利头也不抬,“何况我已经站在这里,波特家的字典里没有临阵脱逃这个词儿。”

  

  所以你爸爸才会失踪,德拉科腹诽,那完全是鲁莽。

  

  他换了个委婉的说辞:“可目前没有任何迹象表明他们走到过这……”

  

  他停住了,好像被蛇叼走了舌头。哈利的目光和他看着同一个方向,就在距离他们三米远的一棵树下,有块明显被空间门开阖的魔法旋风造成的空地,一串脚印从空地延伸出去,消失在丛林深处。

  

  哈利晃了几下,脸色煞白,一手抵住了太阳穴。德拉科将他护在身后,示意自己去查看就好。脚印还很新,鞋底花纹印在湿泥里格外清晰,是波特家惯常光顾的手工鞋店。尺寸也对得上——父子俩穿一样的码。唯一奇怪的点在于脚印只有一个人,如果波特夫妇此次同行,莉莉为什么不在?

  

  “也许她受了点小伤,”德拉科尽量推理得合乎逻辑些,因为哈利的样子看起来很不好,“所以你父亲背着她……之类的。”

  

  哈利摇头:“看脚印的承重。两个人的分量会更深些,但它没有。德拉科,她没跟来。她会不会……”

  

  “不会,”德拉科说,“也许她从别的地方进来,等会儿再去附近看看——你还好吧?”

  

  如果他们还是三年前的关系,这时候他是应该给哈利一个拥抱的,然后严厉地告诫他不能硬扛。但现在德拉科只能尽量靠近他,以便在他支撑不住时能扶住他不至于跌倒。德拉科不动声色地拿捏着距离和分寸,然而故人之间所谓“分寸”的界限,究竟在哪里呢?

  

  哈利下意识靠他近了些,仿佛也从中汲取了些许力量,缓和了脸色:“我没事。”

  

  他的魔杖瞬间拉长化为登山杖,拨开草丛,亲自查勘片刻:“雨林季候很难保留痕迹,难道刚进来没几天?这不可能,如果一直在外面,他们不会整整四年杳无音讯的。要么,这个空间的时间是静止的,除非外物破坏,它将永远保持这个状态?”

  

  “如果是这样,西里斯他们留下的痕迹也应该在入口附近才对,”德拉科环顾四周,除了两片小空地,只有深深浅浅的绿色灌木,“我是说,如果掠夺者都走到了这一步的话。”

  

  哈利不置可否,他的登山杖里弹出一把开路刀:“无论如何,现在的最佳选择就是顺着这条小路走下去。”

  

  他闷头向前。德拉科知道这样走下去很可能会出现哈利最害怕的场景,他现在很冷静,但那是一种压抑着疯狂的冷静。德拉科几乎听得到他头脑中飞速思考的声音,他的那根弦绷得太紧太久了。

  

  “所以,一开始你父母是为了找到西里斯才决定出发去找黄泉杖的?”他试图挑起话题,帮助哈利梳理过于紧张的神经。

  

  “确切来说,掠夺者研究黄泉杖已经很久了,”哈利说,“自从在海峡沉船区得到隐形衣,他们都失去了探险的目标,好像再也没有什么宝藏能让他们觉得刺激了。于是小矮星彼得提议干一票大的。当时我妈妈很反对,她认为生死杖太过危险,她不能扔下我。”

  

  “小矮星吗?”德拉科沉吟,“西弗提到过他,说此人不是真正的冒险家,只是跟在猛兽身后捡腐肉吃的秃鹫。”

  

  “我妈妈说过类似的话,但爸爸不爱听。”

  

  “也许他该听一听。”

  

  “是啊,”哈利笑了,“他应该。总之,小矮星竭力说服掠夺者把黄泉杖作为下一个目标,我爸爸和教父是耐不住寂寞的人,被他说得满腔热忱。莱姆斯和妈妈劝不住,只能约法三章,要他们起码作足书面准备才能出发。”

  

  德拉科也笑:“这个你说过。你身为探险家的小孩,却是围着书房里的卷宗和地球仪长大的。”

  

  “你还记得?我怎么什么都跟你讲啊……”哈利抓抓脑袋,有些羞赧似的,“后来,小矮星忽然卷跑了所有资料,一个人去找黄泉杖了。这是早有征兆的,他抵挡不住活死人肉白骨的魔力诱惑。可他再也没有回来过,就好像……人间蒸发了。”

  

  “不难理解,”德拉科附和,很高兴能打开他的话匣子,“如果黄泉杖真能让人起死回生,谁都会想独占这份力量。那远比执掌杀戮的老魔杖诱人。”

  

  “西里斯同你想的一样,所以他执意要把小矮星找回来。莱姆斯当然不赞成,他说对小矮星这种人是没有义气可言的。为他犯险不值得。但你知道,只要西里斯坚持,莱姆斯一定会跟着他去。结果,”哈利做了个放手的手势,“他们也一去不返。”

  

  接下来的事德拉科就都清楚了,詹姆和莉莉有家室孩子牵绊,没和他们一起动身。但是小天狼星等同于詹姆的半身,他不可能坐视不理。于是哈利刚一成年,波特夫妇就前往大英博物馆求助于西弗勒斯·斯内普,那就是德拉科和哈利相识的起点。

  

  “掠夺者接连失踪,其实那时候妈妈已经有所警惕,我也觉得不安,”哈利苦笑,“但我真的很希望教父能回到身边,所以没有坚持留下他们。谁知道,连父母也失去了。”

  

  德拉科沉默了一会儿,“那不是你的错,波特。”

  

  “我知道的,”哈利说。

  

  说的都是些伤心事,他的心境却似乎奇异地平静下来,反倒安慰起人来:“我没那么脆弱,你别担心,就是刚刚那一瞬间有点……顶不住。”

  

  德拉科也回他一句我知道。

  

  哈利明显一怔,大概以为他会说才没担心什么的。

  

  两人无言地走了一阵,连沉默也变得可以分享,只有窸窸窣窣踏碎枝叶的声音不时响起。天开始擦黑,密林间吝啬的光斑消失不见。

  

  而小路也开到这里,毫无征兆地中断了。

  

  “起码说明这里的时间也会流逝,”哈利一边说,一边选了块相对结实的地儿准备扎营过夜。

  

  德拉科多少过意不去,毕竟他刚才赶路赶得那么急:“我还不累,如果你急着找他们的话。”

  

  “在不熟悉的密林里连夜赶路是最不明智的行为。他们是遭遇突发情况也好,是找到墓葬也好,阿努比斯的陵寝总不会长腿跑了,等天亮再找,”哈利停了几秒,压低声音,“而且,我有种预感,前面有不好的东西在等着我们。”

  

  德拉科无所谓地插着口袋,难道墓里能有什么好东西?

  

  哈利在树下忙忙碌碌地砍杂草铺帐篷支吊锅,这时候德拉科就很有些束手无策半点忙帮不上,脚都没地方放了。看准机会想替他生个火,又被哈利赶回石头上坐好,意思不用你少爷动手,俨然把他当成雇主。

  

  德拉科暗自苦笑,坐立不安,心中念头跟着腕上的表链千回百转,终于清清嗓子:“那个,波特。其实我一直在想,如果那时候我再冷静几分钟,就不会离开,或许也能当你家里人,陪你一起来这里找人了。你看,就像西里斯和卢平,还有你父亲和——”

  

  哈利摆摆手打断他,笑道:“哪有那么多如果?那时也是我太强人所难。这件事不用再说了。”

  

  哦,不用再说了。他说不必再提。他说没有如果。德拉科被这么云淡风轻地噎了一下,底下的话当然也就作废,心蓦然沉入湖底。

  

  哈利不看他,抱起一块碎石压在帐篷钉上,状似随意道:“现在不也一样么?”

  

  也……一样?

  

  那颗沉沉的心忽然在湖底颤动起来,膨成一只吹满了气的粉色气球,“噗”的一下从水面上浮现出来,在湖心晃啊晃啊,荡出一片涟漪。

  

  “喂,”他听见自己声音发飘,双腿不由自主地朝哈利走过去,“那就给我一点事情干啊波特,你看不起谁?”

  

  哈利还真就看不起他。发出一声响亮的嗤笑。平日里坐惯办公室的精英学者,连书桌都有秘书整理,放在野外就是个误入民间的公主,除了添乱一无是处。

  

  他把带来的食物铺开,为了不引来野兽,基本都是些煮了也清汤寡水的压缩食材,扔进半块碎岩盐还挺有滋味。煮熟捞上来先给他盛了半碗,再往锅里加别的食材。德拉科吹着热气问他怎么不吃,他也就是搅魔药一样地搅着锅子摇摇头,说是没胃口。

  

  晚上睡觉一人一个睡袋,帐篷里施了空间咒,确保两人中间能空出一块比较得体的距离。哈利累了一路,很快又打起那种细细的呼噜声。嘟噜噜噜,水烟筒里冒出的小气泡一样的,德拉科睁眼听了一会儿,忍不住泛起微笑。

  

  既然自己吃不下东西,也就根本不用把所有食材都摆出来铺满一地。德拉科一个人又能吃多少。他这个样子,无非是担心自己娇奢惯了,出来风餐露宿吃得不好,才一样一样往锅里投。

  

  所以哈利·波特这个人,犟起来恨得人牙痒痒,只想转身就走此生不见;可他要是愿意对什么人好,那是很难让人不动心的。

  

  德拉科枕着手臂看帐篷顶发呆,呼噜声忽然中断了。他扭头去看,哈利发出几声梦呓,迷迷糊糊滚到了他身边。

  

  他僵了僵身体,只觉得自己被一只凉冰冰的章鱼越缠越紧,对方却毫无打扰雇主的自觉。他天人交战三秒后,果断解开睡袋放任小章鱼钻了进来。

  

  哈利很快找到最熟悉的位置靠上去,“咔嗒”一声,钥匙插进锁孔。好像三年分离都只是他们在床头吵了一架,他晨起穿衣出门散了一天心,回家还不忘带一盒鸡蛋,夜里就在床尾和好。好得难解难分。

  

  德拉科搂住他,希望多少能将他捂暖。过去的哈利一年四季抱在怀里都暖烘烘像个火炉,手脚凉成这样,可见生活习惯有多糟糕。

  

  一直都没好好吃饭吧?他在他耳边小声说。

  

  我说,反正你现在也听不到,我就讲啦。其实这个世界上,能陪我去圣托里尼看海的人有很多、很多。但会带我去雨林度蜜月的人,大概只有你一个。

  

  他顿了顿,又说,那个“大概”可以去掉。

  

  波特。他勾住那根温凉的手指,离哈利耳畔凑得更近。我做了一个很愚蠢的决定。那是个错误。但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想跟你重新开始……都这么久了,我也不知道你还愿不愿意,听我讲这些蠢话?

  

  哈利眉头紧锁,不安地蹬了蹬腿。

  

  就在此时,德拉科身下猛然一腾空,地面下沉,一道黑黢黢的缝隙迅速扩大。他只来得及勾上一旁的背包,就和哈利一起滚了下去!

  

  不知下落了多久,长时间坠落让他浑身骨头都发出疼痛的吱嘎声。烟雾蒸腾中,他看见那条忽然裂开的斜坡又重新阖上,把他们留在了一片漆黑的地下世界里。

  

  哈利被他护在怀里没受什么罪,人却完全清醒了过来。他坐在地上第一句话是:“你刚才是不是跟我说了什么。”

  

  第二句话是:“你又趁我睡觉骂我疤头了。”

  

  “谁骂……”德拉科表情都裂了,“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么!”

  

  哈利揉了揉眼睛,摸出冷光石环顾四周,第三句话是:“我们掉进阿努比斯的金字塔了。”

  



  这就解释了为何詹姆的行踪会断在那里。他摸到了金字塔的入口,或者也像他们一样从忽然凹陷的地面滚落进来。

  

  不知这算幸运还是不幸。哈利抓住了父亲的线索,但如果他顺利进来却再无返程的音讯,生还的希望就不大了。更糟糕的是,倘若詹姆那样的身手都找不到出口,很可能意味着阿努比斯的坟墓是一趟只进不出的单程票。他们还能出得去么?

  

  德拉科在浑浊的空气里做了几次深呼吸,压过脊梁上那股寒意,竭力不去想最坏的可能。这时候心得稳住,不能慌,遂打起精神来看哈利。

  

  哈利动作很谨慎,从小家学渊源的功底就显出来了。即便明知下一个黑暗角落被照亮时就有可能躺着父母的枯骨,他持灯的手也没有半点颤抖。

  

  金字塔内部结构复杂,巫师墓葬的规格又与麻瓜王侯不同,遑论阿努比斯这样心思诡秘之人,更不能以常理揣度。一间一间密室检查过去,德拉科也觉出古怪来:“他什么屏障都没设置?这不可能啊……”

  

  “他设了,”哈利脸色不好,在冷光下显得青白,“都是常见的防护措施,比如用以诱惑盗墓者的陪葬品,那些金器和珠宝里藏着致命的毒药。你看。”

  

  右侧石室里装陪葬的木箱早已腐朽,金玉流泻了满地。哈利用杖尖搅了几下,一只浑身银甲的蛾子从里面钻了出来,煽动的翅膀如同四面小镜子在地上投出闪烁的光斑。还来不及飞高,被他一脚踏碎。

  

  “这是……”德拉科身上恶寒,后退一步。

  

  “磷翅蛾的一种。那些银粉,沾一点就是死,”哈利咬着指甲,蹭掉脚底的汁液,“可这里不止一摊死蛾子,早在我们之前,就已经有人把这些机关破解了。否则等待我们的就不是这一只,恐怕是……”

  

  他举高了冷光石,德拉科脸色蓦地变了。小小的石室里,四壁都溅满了银色飞蛾涂到墙上的死尸,斑斑驳驳几乎没有干净的地方,密集得让人毛骨悚然。看痕迹的深浅,有新有旧,并不是同时造成的。

  

  往好了想,掠夺者都有幸走到了这一步,哈利的思路是对的。但往坏处想,没人活着离开这里。

  

  德拉科想不出可以安慰他的话,在这种巨大的压抑逼迫下,任何言语都显得苍白,只有并肩作战是真实的。

  

  哈利动了动嘴唇,什么也没说,率先踏出了石室。走出几步远,他忽然回头。

  

  “……很抱歉害你被困在这里。”

  

  “一点儿也不。”

  

  “我明明有不好的预感,那时候就应该回头的。”

  

  “不,你来找我,我很高兴,”德拉科立刻说,“波特,我开那场发布会不是为别人,你知道的。”

  

  “哦,”哈利短促地应了一声,措手不及,他可没指望这个,“你吃错药啦……”

  

  德拉科耸耸肩:“在这么个地方有些话不说,也许就永远没机会说出口了。”

  

  “你这样说,不怕触霉头?”哈利莞尔。

  

  那也挺值,德拉科心想。死同穴,同的还是别家墓穴,恶心不死那个老棺材。

  

  他借着黯淡的光源,看到哈利仍然留着浅浅印痕的无名指,心中一动。

  

  “那我说点好的吧。”

  

  他自嘲这大约是最糟糕的时机。但哈利确实屏息在等他的下文,眼里泛出丝绒般柔和的光。

  

  “如果有机会出去,我是说如果,波特,你愿不愿意让我重新给你戴上——”

  

  话未说完,安静的墓室里,不知哪个角落传来了女人幽幽呜咽的哭声!

  

  如泣如诉,如丝如缕,在幽暗封闭的空间里游走着。

  

  “什、什么东西?”德拉科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都破音了。他天生是做学术的料,野外实践能要了他的命。那声音忽近忽远在耳边缠绕,像个摆脱不掉的背后灵一样,激起他一身的鸡皮疙瘩,“莉莉?”

  

  “滚蛋,”哈利咬牙,“我妈才不是这个鬼声音。”

  

  “不、不要说那个字,谢谢你!”

  

  “是谁刚刚连死都不怕?”

  

  哈利翻了个白眼,酷似德拉科平时拽上天的模样,而德拉科看上去快哭了。

  

  两人背靠背与她僵持了一阵,哭声没有停止的意思,反而在密室里被放大了无数倍,清晰得直往人耳朵里钻。

  

  “声音是从那边传来的,”哈利凝神听了一会儿,“过去看看。你不是说,阿努比斯的坟墓是与爱人的合葬墓么?”

  

  “开什么玩笑,且不说那只是一首情诗,就算真是合葬,两个人也该烂成骨头了!”

  

  “如果黄泉杖的传说属实,这里的人就算死了,也能重新活过来。”

  

  “……!!!别说了!”德拉科浑身的毛都炸了。

  

  哈利叹了口气:“你实在害怕的话,不如试试背诗。”

  

  德拉科:“……”

  

  全都忘光了好么!

  

  “还有,这种时候就别逞强挡在我前面了,碍事,”哈利举起魔杖,“滚到后面去。”

  

  德拉科忙不迭地后面去了。

  

  他虽然当惯了光风霁月的学者,这些年研究下来,也对图坦卡蒙墓的内部结构烂熟于心了。这里既然是依照它的镜像建成,那么哭声传来的右前方墓室,应该就是理论上存放墓主人棺椁的地方。

  

  难道真是起死回生?

  

  他稍稍平复,重新取出那根已经看了无数次的黄泉杖。

  

  “赝品上的这首诗,大意是说,风沙终将掩埋城池,人类终将遗忘文明,唯有我爱你直至时间的尽头。”

  

  “情深义重,”哈利嗤笑,循着哭声踏进主墓室,就在他们进去的一瞬间,哭声停止了。

  

  墓室是空的。

  

  “大小不太对,”德拉科迅速目测了一下,“比王墓小。”

  

  哈利取出一把卷尺,它自动蹦跳着开始丈量墓室的大小,随着拉伸收缩发出各种不可描述的声音。他顶着德拉科一言难尽的目光解释:“呃,那个,是韦斯莱家的产品……用还是很好用的……”

  

  德拉科无话可说。

  

  很快,卷尺报出一串数据,确实比王墓的主墓室小了一圈。这不像是阿努比斯的做派,他连帝王都玩弄于股掌之间,没道理委屈自己的主墓室。

  

  “而且,你不觉得奇怪么?我们一来,哭声就消失了。简直就好像……故意把我们引到这里来一样。”

  

  “可进主墓室是迟早的事情。如果哭声是有目的的……”德拉科沉吟,“那更像是在引诱我们寻找密室。”

  

  他们分散两边,一寸寸从砖墙上研究过去,想找出被阿努比斯隐藏起来的那一部分空间。到目前为止没有看到任何一个掠夺者的踪影,连主人的尸骨也不知所踪,哈利只能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这个可能存在的密室中。

  

  “德拉科,你得看看这个。”

  

  哈利的冷光石照在墓室中央顶端的石砖上,那里画着四副壁画,不知道经过什么魔法的处理,千百年来没有半分褪色剥落,鲜明得恍如昨日。

  

  德拉科仰头查看。片刻之后,他激动起来:“还记得那首诗吗?这画的是阿努比斯和他情人的故事。你看,第一幅画里的两个人显得很亲密,男人头顶有一层金光,应该是阿努比斯自诩神明的体现。女人手里拿着金钵盆,里面洒满干花,说明他们即将在王的祝福下成婚。但是后来……”

  

  “她……被他杀了?”

  

  “不,不,不是……那个人不是她,”德拉科字斟句酌,“这幅画的意思是说,女人撞破了阿努比斯活祭奴隶的场景,惊怒之下离开了他。”

  

  哈利往第二幅壁画的阿努比斯身上看了一眼,他正从一名奴隶的腔子里掏出血淋淋心脏,鲜血顺着石渠流向祭坛。

  

  德拉科指指画面的右下角,有一个极小的身影,不仔细看就会忽视。是女人躲在门后看见了一切,慌忙逃走。高高在上的大祭司双眼半阖,表情神圣,却好像洞察了女人的背叛,一道视线落在她身上,给人一种极不舒服的感觉。

  

  他忍不住追问:“后来呢?”

  

  德拉科照亮了第三幅画,内容很简单。阿努比斯拦在女人面前,似乎在祈求她的原谅,女人再度把干花金钵捧在了手中。壁画的最后,他们共同安寝在这座墓穴中,直到时间的尽头。

  

  “又是这句话?”哈利干巴巴地笑了一声,“你觉得她开心么?”

  

  德拉科比照壁画又把诗念了一遍,皱起眉头。

  

  风沙终将掩埋城池。

  

  人类终将遗忘文明。

  

  唯有我爱你,直至时间的尽头。

  

  “我觉得挺恐怖的,如果非得和一个掏心狂魔捆绑到时间尽头的话。说实话,和任何人都是。”

  

  哈利似笑非笑:“和我呢?”

  

  德拉科闭上了嘴巴。

  

  他们又齐齐看向壁画。

  

  “说认真的,你看她的脸,第三幅和第一幅,同样捧着金钵,是不是不太一样?”哈利的魔杖在两幅画面间移动。

  

  德拉科眯起眼:“她好像……很不开心?不,是变得有些呆滞了。”

  

  差别很细微,可一旦被指出就无法忽略。古埃及画像中眼睛是最传神的,女人的眼神在第一第二幅中都画得极其生动,让能让人感受到那份喜悦和惊怒。但到了第三幅,她的眼睛开始失焦。甚至面对阿努比斯的时候,目光也好像穿过了他,不知道落在何方。

  

  “倒像是中了夺魂咒,”哈利评价。

  

  德拉科只觉得脑中有一个极细极快的念头闪过去,却抓不住。他反复在壁画和黄泉杖之间对比,口中念念有词,把那首诗颠来倒去地读。

  

  这是他的领域,哈利翘着腿在一旁看:“没有任何不敬的意思。可阿努比斯这样的人,我很怀疑他是否真的有爱别人的能力。”

  

  “哈,”德拉科说,“如果你管夺魂咒叫爱的话。”

  

  “想象一下,如果你是个傲慢、自负、凶残又聪明绝顶的巫师,这往往意味着你很?”

  

  “自私,”德拉科接口。

  

  “没错,自私。你只爱你自己。此时你发现未婚妻撞破了你的活祭,决定落跑。你会感到?”

  

  “懊恼,愤怒,想要把她抓回来永远占有。……哦不。”

  

  他低呼一声,抓住了哈利的袖子:“你看这幅画,第三幅。不不不,关键不在于她,在于他!这是一张侧身相,古埃及绝大部分侧身人像都是左脚迈在前,以示将心脏献给法老的忠诚。可他的脚,是并拢的……”

  

  “要他对法老忠诚是不可能的,他不捉弄小埃及王就不错了……”

  

  “不!你知道他们的文化里双脚并拢是什么意思吗?只有木乃伊的双腿是并拢的,它代表着壁画上的这个巫师,已经死了。”

  

  “我操!”哈利噌地从地上跳起来,搓着鸡皮疙瘩,“操操操操你!德拉科!你别吓我……死人怎么求婚啊?”

  

  “我不知道……”德拉科摇头,眼睛仍然盯着四副壁画不放。

  

  夺魂,死者,同穴……

  

  此时,静默了许久的主墓室里,那股哀哀戚戚的哭声又飘荡起来……

  

  两人的神经都快麻木了。哭声比之前更响也更尖锐,哈利四处寻觅,片刻之后,拉着德拉科猛然向后跳了一步。德拉科措手不及,手上的冷光石骨碌碌滚落在地。幽蓝色的冷光源照到的地方,赫然是一张巨大的女人面孔!

  

  德拉科吓得飙了一大串脏话,女人的眼睛转了两下,从地面上朝他看了过来。

  

  尽管角度扭曲,还是不难认出她就是壁画上的那个女子,哭声就是从她嘴里源源不断地发出来的。

  

  “你过来……”她说的是极晦涩的古如尼文,世上能听懂的巫师已经不多了。

  

  “别过去,”哈利脸色苍白,“我感觉很不好……”

  

  “画像只是记忆和颜料,”德拉科安慰他,壮了壮胆子靠近女人,“你就是阿努比斯的妻子吗?你有没有见过几个探险装扮的男女,大概四十几岁,这么高……”

  

  他尝试和女人沟通,但她充耳不闻,发出刺耳的哭叫:“不!不要!你别过来!回去吧,你还活着,趁现在还来得及,快回去!”

  

  她的脸变得极其狰狞,没有实体的泪水从眼角弥散开去。

  

  “德拉科,”哈利从后面扯住了德拉科的衣角,满脸痛苦,“我不舒服……”

  

  女人一看见他,忽然停止了哭喊,口角含上一点怨毒的微笑。

  

  “是你,”她说。

  

  哈利嘴唇哆嗦着,德拉科把他拉进怀里,他按着太阳穴喃喃自语:“德拉科,我头很痛。我好像来过这里,我的头……我好像……”

  

  女人的画像纵声大笑。就在她张嘴的瞬间,那里的地砖纷纷碎裂,洞开一口黑井般的小门。一棵黄金作身、水晶为冠的参天大树从地底深处拔地而起!

  

  上黄泉、下碧落;活死人、肉白骨。阿努比斯亲手制成的,真正的黄泉杖。

  

  它根植在深不见底的地方,越涨越粗的赤金树干把女人的嘴撑得没有一丝缝隙。她在地上呜呜怪叫,眦目欲裂,却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哈利呆呆地看着水晶球树冠,里面的哈利也正呆呆地回望向他。

  

  德拉科看着他和他的镜像,瞠目结舌。他好像在问,波特,解释一下,你为什么会在那个该死的水晶球里?你他妈给我解释一下!

  

  他疯狂地摇晃着哈利的肩膀,眼神绝望。

  

  啊,他抽离地想,你也明白了,是吗?真不愧是德拉科·马尔福。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他想起来了。

  

  开辟外面那条小路的人不是詹姆,是哈利自己。

  

  那段时间的大部分记忆都是模糊的,一切都蒙着一层朦胧的白雾。他只记得心心念念的父母回来了,他们还带回了有关小天狼星和莱姆斯的消息,并邀请他一起寻找黄泉杖。

  

  他欣喜若狂,第一时间想要联系德拉科同行。莉莉摸着他的脑袋遗憾地说,可亲爱的,你不是已经和他分手了吗?

  

  是啊,分手了。他又觉得恍惚了,乖乖把写了一半的吼叫信扔进壁炉里,跟着父母握住了前往开罗的门钥匙。

  

  他们把他一路带进了阿努比斯的坟墓里,为他扫除墓中的机关和危险。那个地上的女人却在看见这一家三口的瞬间对他发出警告,你还活着,别过来,快回去。

  

  她在看见詹姆和莉莉的时候,沉默下来,而后刻毒地笑道,是你们。

  

  黄泉杖从她嘴里生长出来,投射出莉莉和詹姆在水晶球里的影子。他们身边还徘徊着西里斯、卢平和小矮星彼得。

  

  从来没有什么起死回生,也没有什么爱你至死不渝。阿努比斯的黄泉杖只附了一个巨大的夺魂咒,他把自己的怨灵寄付在水晶球里,怨灵忘却了自己已经死去的事实,怀着自私的爱意将背叛了自己的未婚妻骗进了坟墓中,生不同衾,死当同穴。

  

  从此以后,每个死在黄泉杖下的人都在重复着阿努比斯的诡计。他们不记得自己已经死了,凭着最原始的本能,只千方百计想把最爱的人也带到这里来。

  

  因为人生来,并将永远,是自私的动物。

  

  小矮星的亡魂欺骗了小天狼星,小天狼星和卢平的亡魂又欺骗了波特夫妇,最后,波特夫妇骗来了自己的儿子。

  

  一切都是历史的重复,阳光之下没有新鲜的东西。

  

  难怪不需要进食,难怪手脚都冰凉,难怪进入墓室之前会有不祥的预感。

  

  早从一开始,他扣开德拉科的办公室,他就已经死了。

  

  几乎撑破密室顶端壁画的水晶球里,开始伸出一只只半透明的乳白色手臂,好像长满枝丫。它们或粗或细,或长或短,在虚空中四处乱抓,亡灵们的哀鸣从里面传出来。

  

  “好寂寞啊……”

  

  “你也来陪我吧……”

  

  “我爱你……”

  

  “永远在一起不好吗?”

  

  “直到时间的尽头……”

  

  哈利在一片此起彼伏的哀泣声中回头,对德拉科露出怔忪的笑意,眼里折出一泓比酒还清的光。

  

  “你不是说,要为我重新戴上戒指吗?”他对他伸出右手,“来陪我吧,永远在一起,好吗?”

  

  德拉科着了魔似的缓缓点头,把手搭上去回应。

  

  哈利轻飘飘地带着他走向树顶的水晶球。

  

  “呜……”被钉死在地上的女人忽然发出一声呜咽。

  

  哈利脸色忽然一震,就在德拉科的手碰到水晶球前的那一瞬刹,他握住他的手用尽全力往反方向一推!

  

  “不,”他对德拉科说,声音越来越缥缈,用尽最后一点未被夺魂的清明意识,“你得活下去,因为我爱你。”

  

  德拉科跌坐在地上,来不及反应,眼睁睁看着他消融在水晶球里。球体深处发出阿努比斯愤怒到扭曲的尖叫,那些幽灵和来自幽冥的声音就此消失。

  

  天光照进密室。一根缩成十英寸多的黄金魔杖滚落到手边。阿努比斯的诅咒被哈利破除了,如今它只是一根没有任何魔力的权杖。死神很强大,但他曾经的恋人是比死神更加强大的巫师。夺魂咒也没能彻底蛊惑他的意志,他有一颗水晶般的心。

  

  德拉科握着这根货真价实的黄泉杖,心中想的却不是劫后余生的庆幸,而是一片空白的困惑。

  

  为什么,为什么没有带我一起走呢?差一点,只差一点点,我就能为你重新戴上订婚戒指。

  

  女人的画像,穹隆的壁画,哈利留下的登山包,美术馆带来的赝品,这些都散成光点般的尘埃,随黄泉杖顶开了墓顶席卷而来的风,长眠六尺之下。

  

  他茫然抬头,头顶蓝天如洗。


【历史】

  

  “根据虫尾巴给出的信息,我们就快要找到阿努比斯的金字塔了。一路上顺利得不可思议,虽然月亮脸对他的人品不以为然,但这一次我相信他立了大功。我非常遗憾尖头叉子没有跟着一起来,不然他家的哈利小子还能开开眼界呢。”

                  ——摘自小天狼星·布莱克的探险日志

  

  “我不知道大脚板他是怎么了,总好像是在梦游。他对寻找小矮星的执念让我觉得恐惧,而且谁也不知道他怎么会有这么多和黄泉杖有关的资料。难道他一直在背着我研究吗?他们布莱克家的人都是疯子,我必须得看着他,他离了我是不成的。每一天我都希望他能改变主意,梅林保佑,让我们明天就返程回家。”

                                  ——摘自莱姆斯·卢平的笔记

  

  “大脚板回来了。这是一年来我收到过最好的消息。当然,他还带回了月亮脸,以及有关黄泉杖的具体位置,天知道他经历了什么!我总以为他凶多吉少,简直不敢相信这辈子还有机会和他一块儿出去探险。莉莉不乐意,可哈利已经长大了,完全能照顾好他自己。梅林啊,我迫不及待。”

                                      ——摘自詹姆·波特的日记

  

  “西弗勒斯,说实话,我已经无计可施了。詹姆他好像疯了似的非要出门去寻找西里斯和莱姆斯的下落。可是到目前为止,我根本没有看到什么可靠的证据能帮到我们。哈利还这么小,天哪……我希望你能帮到我,我们下周就从德文郡动身来看你。尽快给我回信,好吗?我知道你们从来不对付,可——替我劝劝他,算我求你。他这是去送死。”

             ——莉莉·伊万斯·波特致西弗勒斯·斯内普

  

  黄泉杖相关学术发布会当天,德拉科·马尔福的办公室里。 

  他神色冷淡,拨通助理的电话,开口时神色空洞地望着某个虚空。

                         ——截选自乌兹菲美术馆走廊监控

  

  “替我订一张明天飞开罗的机票。不,不是门钥匙,要麻瓜机票。”

         ——德拉科·马尔福贴身助理的摄魂取念片段

  

  FIN.

  

……女子舌甘!

大家假期快乐!本子准备打样了,预售就在近期!

 @BungApatma 小Bee辛苦勒!请您吃粮👏🏻

 

评论(236)

热度(4370)

  1. 共261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