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竖横

红茶要配白兰地

【FB/Thesewt】请不要在对角巷欺负小獾

*简介:他的傲罗哥哥还有五分钟到达现场。

 *《独白》合志解禁~


      三十四岁的纽特会选择摄魂取念。

      二十六岁的纽特会直接一忘皆空。

      十八岁的纽特会默念幻影移形。

      但眼下站在对角巷的是十四岁的纽特·斯卡曼德,刚升三年级,进攻咒还没学,防御咒用不顺,脚底抹油的招式脸皮太薄不敢溜;念得最好的咒语是黑魔法防御课上正教的如何抵御博格特。很遗憾,咿啦猫头鹰商店的老板并不会因为他一句滑稽滑稽而停止咒骂,然后变成一只长着翅膀的狮身人面兽。

      因此他只能握紧拳头,低着头小声争辩:“我真的不是赊账……”

      “哈?”老板夸张地吼了一声,好像要把扁桃体从喉咙里挤出来似的,“那我现在捏着的是什么?”

      他把手上的账本抖得哗哗响,流水样的条目从半空展落,一路垂到地上。上面密密麻麻地用羽毛笔记载了纽特在这里的每一笔开销。

      “我看看,我看看,嗯……1910年12月,霍肯伯斯十只,精猪肉五桶,下水两袋;1911年1月,细谷粒三罐,密封瓶一打,粗方糖一听;3月,订制铁笼一个,绷带四卷,变色貂专用饲料十磅;4月,雪鸮一只,甲虫卵一盒……还要我接着念么?那得念到明天早上——小子,你欠我一大笔债呐!”

      老板喝过酒的破嗓在店内震荡,引来不少客户对纽特驻足围观,指指点点的。

      “欠账不还么?”

      “这么小的孩子,买这些做什么?”

      “哎呀,你看他的袍子,好像还是个赫奇帕奇……”

      他的头垂得越发低,脖颈皮肉层层堆叠,后脖却又绷得太紧。生嫩的喉结挤在颔下,小小一块软骨,却哽得心口一阵阵打恶心。

      尴尬、屈辱和百口莫辩的愤恨让他的脸涨得更红,磕磕绊绊地反驳:“我、我没有欠你什么,这是我们说好的!”

      老板放出做作的笑声:“你们听听,没错,我和这小子说好了,每个月白送他五十加隆的大礼包做慈善!”

      “你把嗅嗅卖给翻倒巷的——”

      “对对对,我还是个黑巫师!”老板拍拍一个围观的男巫,“约翰,你我是老交情了。你在我这里买了二十年的猫头鹰饲料,知道我私下一直在干这些杀人越货的勾当吗?”

      纽特感到周围刺来的目光更蜇人了。他被老板一双粗大的手半拖半提的,在争论推搡中被拎到了店门口吹冷风,因此连路过的行人也都朝这儿瞥上一眼。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天真把他推到了一个怎样无解的境地——不仅拖欠天价账单,还小小年纪,满口攀诬。

      纽特心中悔恨不已,为什么,为什么会相信这种人,为什么竟会无凭无据地同他结下如此轻率的交易?

      他从小光顾这家店。别家小孩会走路了去打酱油,他会走路起就来给妈妈的骏鹰买肉吃。没有寒暄,也没有称呼,就只是踮脚扒着柜台,一手把加隆一字排开,一手将妈妈的清单递过去。

      当时的老板还没退休,知道他怕羞,会抱着秤绕出柜台,一磅一磅当着他的面称好肉。装一桶,就勾掉一条,末了亲手交过去:“斯卡曼德家的小孩,能提得动吗?”

      纽特点点头,一手一个跟他差不多高的铅皮桶,摇摇晃晃地回去了。有时哥哥在外面等,有时是自己一个人。

      从铅桶刺啦刺啦一路拖地回家,一直买到十一岁收获霍格沃兹的录取通知书。那时候,他已经能轻轻松松提起五个桶,桶底与那双秀气的膝盖齐平了。店主亦换了人,换成那个总跟在老板身后转的学徒,笑眯眯搓着手对他说:“往后还要常来光顾哦!”

      纽特喜欢向陌生的神奇动物发起挑战。对于生活里的人和事,却偏爱一切如旧。顺着既定的路径行走让他感到安定幸福。他只穿一个牌子的衣服、只吃一家店铺的糖果,只与最信任的少数几人往来,以便省下纠结挑选的时间留给更重要的事。因此,当他在学校的废弃阁楼搭建起自己的秘密动物园,需要为小动物准备口粮时,第一时间想到的仍是这家店。

      猫头鹰商店的气味好不到哪儿去,却是纽特童年最亲近的味道。

      起初,只是匆匆几次购物。学徒成了大腹便便的新老板,在生意往来中对他不甚在意;纽特也不再是当初看不到秤台,需要被特殊照顾的小孩。但随着家庭成员增多,父母给的零花钱捉襟见肘起来。终于在一次付钱时,发生了数不够钱的窘况。身后还排着长长的队伍,纽特从脖子红到头发,正要忍痛舍下一盒甲虫卵,老板忽然叫住了他。

      “你买这个干什么?”

      纽特一贯地偏着头,告诉他说是要孵化出来作为饲料:“新孵出来的甲虫壳偏软,更好入口。但是没、没关系,我自己捉来捣碎也行。”

      “喂它?”老板摘下烟嘴,指了指他口袋里探出半条手臂的护树罗锅。

      纽特下意识把他往深处塞了塞,半晌,才点点头。

      “成年的护树罗锅不用特意喂软的,”老板咧嘴笑了下,露出两排黄牙,“它这么亲你,是自己养大的吧。你还有几只?”

      纽特踟蹰了一下。他极少被人搭话,更不习惯对人提起自己的秘密,不知该如何回答。

      “上次你还买了两袋灰泥粉,问我加水的比例,”老板磕掉一点烟灰,“是嗅嗅?很厉害啊,你还养了什么东西?别怕,我是吃这口饭的,当然不会向学校揭发你。”

      纽特发现他正用一种探究的目光打量自己,有些紧张地捂紧了口袋:“……还有了几只鸟蛇,刚孵出来的。”

      老板眼中弧光一现,又眯眼看了他一会儿:“我认得你,你是那个斯卡曼德家的小孩。”

      “不,我不是……”

       纽特不喜欢与人类打交道,但也因此保留了野生动物般的直觉。他机敏地察觉到,尽管此刻囊中羞涩的是自己,老板却把姿态放得更低。在他身上,一定有某种对方亟待攫取的筹码。这让他本能地感到警惕。

       纽特惊恐的眼神把他逗乐了,老板哄猫似的对他嘘了几声,烟味喷到他脸上:“没事、没事。你看,我们是老朋友了——你的母亲还在养骏鹰吧?上个赛季我看到她的心肝宝贝拿了亚军。怎么不跟她说实话呢?我想她会很乐意赞助你的。”

      纽特嗅着那辛辣的烟草味,有些头晕。他动了动嘴唇,很小声地回答:“我哥不喜欢,他觉得这是玩物丧志。所以……所以不想让家里知道。”说完有些泄气。

      老板卸下了双肩的力道,往椅背深处一靠,深深吸进一口。哥哥……原来是哥哥。他想起自己在店里当跟屁虫的年月,这小孩跌跌撞撞推开店门时,外面总站着一个高挑少年。有时会接过他手里的饲料,有时小孩自己不知道,少年就默默地跟在暗处,一路把他护送回家。

      哥哥是他的守护神,也是他头上悬着的那把剑。

      老板在烟雾缭绕间陶醉颔首。他喜欢有弱点的人,尤其喜欢有弱点的、小小的人。

      因为小小的人还没有张开心里那只眼,会把守护神错看成一张天罗地网,拼尽一切想逃出来。然而一逃……就会撞进他这样的人怀中。

      接下来,在云飘雾绕的记账间里,老板喷着淡蓝色的烟圈向他提议,从此免费向他提供一切商品。条件是纽特把自己孵化养育的神奇动物幼崽交给他,由他代为寻找买家。

      “你是个天才,小斯卡曼德,”纽特不知道他为什么越抽越凶,整间屋子的烟气浓重得犹如固体,“能同时培育这么多种类的神奇动物,成年巫师我都没见过几个,而你才上三年级。”

      纽特并非耽于奉承的人,但也毕竟是个鲜少得到认可的孩子,飘飘然红了脸。他保持着一丝清明问道:“你要卖掉我的……谁会买他们呢?”

      “比你想的要多,”老板躲在烟幕后面回答,“你想想,嗅嗅如此可爱,护树罗锅又是最忠诚的小东西,人人都想要一只呢。你还这么年轻,小动物年年都会有新生儿,等再过两年,怎么负担得过来?”

      这难不倒纽特:“我会培养他们的野外生存能力,然后在成年左右放生。”

      老板笑了。

      “我说过,你是个天才。可若把他们全部放生,我们的生意就告吹了,你还怎么买得起当下急需的口粮,去供养手头的小宝贝们呢?何况人的精力有限,你在学校的学业也不轻松吧?我能替它们找到最合适的主人,让你的每个孩子都得到百分百的注意力。我自己呢,也不贪心,从中抽取一点辛苦钱。我们双赢,不好吗?”

      他道破了纽特最大的困境。动物只会越捡越多,并在每个繁殖季呈指数级增长。而以一个低年级学生的能力,要兼顾到每个个体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他连饲料都快买不起了。

      最合适的主人,听起来真不错。如果有人也像他一样爱着这些小动物,那该多好啊!纽特忘了自己是如何走出这间小店,等他反应过来,手中已经提满了免费的午餐。

      冷风一吹,他在心中困惑地自问,这是真实的吗?哥哥从小教他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是哥哥错了吗?

      但交易已然落成,赫奇帕奇从不背信食言。尽管每个月交付孩子时,纽特都为他们眷眷不安的留恋姿态而倍感心碎,好在老板是个负责任的中间人。他总不忘吞云吐雾地向纽特保证,那些已经找到新家的孩子们过得有多幸福,新主人又为他们取了怎样亲昵的名字,好像纽特做了世界上最正确的决定。渐渐的,他习惯了把这里的货架当成自己的私人仓库,再不会去费心计较是否拿得太多。

      直到一周之前。

      一周前,他在前往霍格莫德的队伍中偷偷放慢几步,照例来对角巷补货的途中,偶遇了一只嗅嗅。半大不大的样子,绒毛还未褪净,连滚带爬地从小巷里窜出来抱上他的腿。

      起初,纽特以为自己身上有他想要的东西,笑着摘了颗袖扣递过去。下一刻,他的心猛然沉落下去。

      这只嗅嗅没有了左边爪子。

      他的皮毛也不是换季褪落,从胸腹到四肢,大片大片都是被烫伤的痕迹。

      更可怕的是,纽特认出他鹅黄的扁嘴壳上有道S型的划痕。这是他刚出生时滚下桌去,被桌角划伤的痕迹。在对待小动物的任何事情上,纽特都有一副太好的记性,他一眼认出这是自己亲手抚养、又亲手交出的孩子之一。

      两个月前,老板宣称一户极其友善的纯血家族买走了他,女主人用整个妆奁去喂养他,过得“不亚于麻瓜皇室的柯基”。

      若真是这样,他的爪子怎会被凭空踩断,又怎会落荒逃出?!

      纽特按捺住极度的愤怒与惶惑,把嗅嗅揣进怀里完成了这次购物。他告诉老板,今天只有一只比利威格虫。老板有些失望,抱怨了几句那他今天拿的东西可有点儿多,转身接过了装虫的玻璃罐头。

      随后,纽特戴上校袍的锥帽兜,站在拐角处等了片刻。老板从后门转出来,四下看看,就抱紧虫罐出门了。纽特给自己施了个简单的混淆咒,悄然跟了上去。

      越是靠近老板的目的地,他怀中的嗅嗅就越是焦躁难安,甚至用仅剩的右爪抓伤了纽特的胸口。纽特忍痛把他夹护在怀里,惊讶地发现自己停在翻倒巷的博金—博克店门口。

      他在饭桌上听哥哥偶尔提起过,这儿是地下世界著名的黑巫集散地,傲罗每个月都要来例行搜查一次。老板把自己的神奇动物带到这里做什么?

      没几分钟,老板走出店门,裹紧袍子离开了。纽特屏息片刻,走进去表示自己想买一只神奇动物。

      博金博克的老板将他的混淆咒一眼看破,嗤笑:“我不和小孩做生意。”

      纽特不说话,把掌中的所有加隆一字排开。自从交易达成,他几乎没什么用钱的地方,攒下不少零花。

      老板眼睛直了直,晦气地转过身去拿东西:“算你小子运道好,刚进了一只比利威格虫,回去爽爽?”

      纽特一手虫罐、一手嗅嗅地走出来。几乎一离开店铺,就撑着墙面干呕几声,大口喘息起来,像一个刚从水底挣扎出来的人——在博金博克的墙上,挂满了附魔的软鞭、烙具和各种捕兽铁器,黑魔法气息浓重得让他想吐。

      现在他知道他的孩子们都去了哪里。

      别那么惊讶。如果麻瓜对待弱小动物会有些见不得光的小爱好,谁说巫师就能独善其身呢?

      无论会不会魔法,归根结底,都是人。

      纽特再也无法忍受。回学校后坐立难安了一周,终于不顾违反校规的危险,来和老板对质个明白。

      但他还是太年幼了,占不住先机也未留出后手。他把神奇动物的性命交到老板手里,自己欠下绝难偿还的巨款,而这一切,竟然没有留下只字片语为证。反倒是这个看似大方的老板,背地里连他拿走一团毛线都记得清清楚楚!

      “你看,小斯卡曼德,我并不想为难你,”老板小心翼翼地卷起账单,变脸似的换上一副和气的笑容,“这么多钱,你要还到什么时候?只要你睁只眼闭只眼……还愿意与我合作,这些都可以一笔勾销。”

      是的,纽特知道,一直都知道。在禁林之外的大千世界,分分秒秒都有无数盗猎者正在伤害着这些动物。他救下一只的同时,就有十只要被击倒、走私、虐待。有人敲开尚未成熟的鸟蛇银蛋,把血肉模糊的胚胎刮在地上;有人从小训练嗅嗅当扒手,碰响一只铃铛就把皮毛烫得七零八落;还有人会豢养变色貂,趁他们活着的时候剥下最顺滑的皮毛。

      他能做的是那么那么少,老板说得对,只消闭上一只眼,今天的一切难堪都会结束。但在这件事情上他的骨头实在太硬,学不会低头。十四岁的纽特不会,将来三十岁、五十岁乃至百来岁的纽特·斯卡曼德,也永远学不会。

      在人来人往的恶意揣度中,纽特抬起他千斤重的头颅,对着老板又好像对着空气宣布:“我过去和你没有合作。现在,今后,都不会跟你有这种肮脏的合作。”

      赔钱也好,去借高利贷也好,他死也不要闭上这只眼睛。

      老板的笑容僵住了。

      “那好,那好,”他重新提高了声音,“可是小斯卡曼德,你自己是无论如何也还不上这笔钱的。怎么办呢……通知你的学校,你说你的教授会来替你还账吗?”

      纽特攥着校袍的双手剧烈颤抖起来。不会,他知道霍格沃兹从没有这样的传统。而迪佩特校长前不久才警告过,要是再翘一堂课,就得让他留级了。

      老板对他的反应很是满意,不紧不慢打出那张最阴狠的底牌:“不,我在想什么?当然不会,学校又不是银行。那我只好通知傲罗了,你不会想要走到这一步的,是不是?”

      纽特的手腕忽然静止下来。

      “……傲罗?”

      老板一愣:“对,我要叫傲罗来抓你!”

      纽特歪着脑袋哦了一声。

      老板发现,自从听见傲罗这个词,纽特的表情乃至整个肢体语言,就变了,从紧张变成一种……难以言喻的沉思。他隔着空气都能听见那颗浅棕色的卷毛脑袋里齿轮飞转的声音。但他捏了满把同花顺,自谓万无一失,实在想不出纽特还有什么翻盘的可能,遂往前又逼一步:“一旦被傲罗抓走,学校一定会开除你。你的家人……啊,尤其是哥哥,他也会知道你偷偷干了什么。”

      他终于用上了纽特头顶的那柄剑,等待这孩子屈服。对,只要搬出哥哥,那么……

      纽特:“好,你叫吧。”

      老板:“???”

      跟他想的好像不太一样!

      纽特:“你怎么还不叫?傲罗司给每户商家都设置了内部口令防止突发抢劫,你一念他们就来了。”

      老板:“……”

      围观的人群一阵骚动,这一次指指戳戳的对象似乎变了。纽特甚至干脆找了把椅子坐下来,如此坦然所带来的反转让更多人驻足看起戏来。

      老板涨红了脸,登时骑虎难下。他自己屁股不干净,只是吓吓纽特,并不想真的招来傲罗:“你、你……!”

      纽特恍然大悟:“我帮你叫?”

      人群里笑出了声。

      老板脸红脖子粗地喘了几声:“叫就叫!你等着……”他假装绕到柜台后面去寻找口令,实则将违规商品都一股脑塞进了空间袋密封起来。再灌一口火焰威士忌漱漱口,随即用魔杖点亮了口令。

      片刻后,挂在墙上的巨型水牛头就开阖起嘴唇,传出一个年轻男巫的声音,好似一片既轻又薄的桃花:“晚上好~傲罗司请讲。”

      老板气冲冲地讲了情况,周围不乏巫师插嘴添油加醋,对面的傲罗讶然重复:“你说小斯卡曼德?”

      “对对对,”老板上头了,对着纽特指指点点,一副我就知道你小子坏得处处闻名的表情,“就是他!明明也是好人家出身的小孩,偏要到处赖账!”

      对面忍不住笑了一声,听筒拉远点又骂了句脏:“忒休斯,这单你跟我出吧?”

      听到这个名字,纽特往椅背里缩了缩,紧握的双手却松懈下来。

      倒数二十秒,两道身影幻影显形到了商店。一式长到脚踝的披风,两支魔杖交叉成斜十字的徽章别在胸前闪闪发亮,就是当时傲罗出勤的标志。为首的那个一身纯黑,因此浅一色的头发格外显眼。眉骨生得高,鼻骨却更高,不笑便是一脸的山雨欲来。另一个矮他半头,金色长发高高束在脑后,墨绿色的披风左肩挂着一穗金黄流苏,眼风常年带笑。光是看他笑,就知道他是方才接线的人。

      像油滴入水中,人群自动以两人为圆心让开一圈空地,只余老板和纽特留在中央。

      纽特一见来人,很自觉地站到那袭黑披风后,低低叫了声忒休斯。

      忒休斯低头端详他。能让纽特在人前主动靠近他的情况不多,不是受了大惊,就是犯了大错。现在看来,两者兼而有之,好在人不像有事。他抽出随身带着的手帕塞给纽特,同时递了个眼色:“马尔福。”

      金发傲罗心领神会,几步踱到老板跟前,肩上流苏晃得很是招摇:“你说这小孩欠了账,有没有证据?”

      老板心知纽特已经跟他撕破脸,能速战速决,捞一点回本也是好的,赶忙拖出他长长的明细义愤填膺:“你看,你看看这……”

      马尔福扫了眼末尾的总额,愕然而笑:“这数目不小啊。”他回头看了看纽特,“阿尔忒弥斯,真是不能小看你呢~”

      被忒休斯飞来一瞪。他干咳两声,再转向老板时已经收敛了笑意:“你总是这样好心么?”

      老板一怔:“什么?”

      马尔福屈起食指敲敲账单:“喏,我是说,你总是像这样对顾客赊卖店里的东西吗?”

      这下不光老板懂了,周遭客人也都明白过来。起先那个约翰抱怨:“不厚道啊!我光顾你这么久,也没让我赊过一次。”

      “我、我看他还是个孩子,特别照顾一下……”老板勉强打上补丁。

      “小孩是该多关照呢,”马尔福赞许地点点头。

       就在老板以为过关时,他话锋陡然一转,“你既已照顾他这么久,从去年一直赊到如今,又清楚他的姓名。若真为他好,为何不在额度尚且可控时通知他家里及时还上,偏要滚雪球似的攒了这么多,留到今天发难?”

      这家伙好厉害的一张嘴!

      老板冷汗涔涔而下,擦了又擦,只擦出一句:“我自己的债,想哪天收就哪天收……”

      马尔福鼓起掌来:“不错不错,债主嘛,当然可以三百六十五天为所欲为。不过忒休斯,今天是随便哪天么?”

      他一手支着下颔,笑吟吟看向老板,“我怎么记得你刚刚在传音筒里说,他还跟你吵架了。你们是为什么吵起来的?难道说……”

      “难道你手中留着这笔账,是为了某天东窗事发,好拿来堵住他的嘴?”在他身后,被点了名的黑衣傲罗沉声接口,“究竟怎么回事。”

      老板咕嘟吞下一大口唾沫,脸色转成酱紫,活像一口闷下了一枚白煮蛋。他开始意识到风向不对头,“你们不是傲罗吗?盯着我干什么,去找那个臭小子家要钱呐!我可是受害人,我——”

      “没问你,”忒休斯将他一口截断,“纽特?”

      他不像那个笑面虎马尔福,从进门起就沉静寡言,不怒自威。老板倏然噤了声。

      纽特一直牵着他的袖口。兄长始终挡在自己身前,高大的身形彻底隔断了老板阴戾的视线,终于让他镇静下来。深呼吸几下,便从头讲起。他平时不善言辞,头脑却很清晰,由于起因是要给小动物买饲料,还敲了敲小皮箱来增加说服力。

      说到免费拿货的交易,忒休斯皱眉:“你很缺钱?”

      纽特往后缩了缩肩膀。

      忒休斯叹气:“先说完。”

      他才继续说下去。提到自作主张尾随老板前往翻倒巷那段,知道兄长绝不会喜欢这种冒险,又不好一句带过,不免又心虚地往他脸上瞄了瞄。好在公事要紧,忒休斯只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放他一气说完:“总之,就是这样……我今天过来,想让他把神奇动物都收回来还给我,他就翻脸说根本没有这件事,还忽然拿出账单逼我还钱。”

      纽特轻轻摇了摇忒休斯的袖角,以“哥哥,给你添麻烦了,又一次”作结。

      老板在后面直跳脚:“哥?!”

      马尔福一拍脑袋:“忘了介绍,这是我们外勤小队新上任的斯卡曼德队长。”

      纽特小小声:“哎呀,恭喜你。”

      他哥替他整了整头发。

      老板的表情裂了。

      他声嘶力竭地喊起来:“徇私、这是徇私!我说的话你们不信,只听他的一面之词!什么走私,什么虐待,根本没有凭证。这么小的孩子,我怎么可能放心跟他交易,他又怎么可能一己之力培养出这么多神奇动物来?”

      纽特气红了脸,要开箱明证,被忒休斯摆手拦下:“你要证据,摄魂取念就可以了。”

      老板狞笑:“摄魂取念,你们有许可证吗?”

      如同麻瓜世界中,警察办案需要搜查和逮捕令,傲罗也不能随意动用精神系的魔咒。他料定今夜的出勤只是一次随机任务,这两个人不可能预先申请到许可。钢板踢都踢了,只好先混过这一关,大不了自认倒霉放了纽特,好过被彻底掀开老底。

      忒休斯和马尔福对视了一眼:“交给你了?”

      马尔福扯开那种让老板一看就头皮发麻的笑,哎啦哎啦勾着脖子,把他硬拉到人群那边:“真是不好意思没有许可呢~不过我是天生的读心者,近身三十英尺都算被动技能,在部里备过案的哦!既然你这么晚请我们到店里来帮忙,我只好盛情难却来看一看你的小秘密——”

      另一边,忒休斯接过皮箱,把纽特领到相对僻静的角落里。他在纽特面前单膝跪下,用清水如泉给了他一杯水,让他坐下小口啜饮。

      纽特两手抱着杯子:“……对不起。”

      忒休斯撩手给了他一下:“也就只有闯了祸会老实点。”

      “不是有你在么,”纽特做了个鬼脸,“外、勤、队、长。”

      “也没见你听过我的,”忒休斯失笑,“小时候教过你多少次,但凡涉及到钱的事,都一定要——”

      纽特跟他异口同声:“——都一定要留下凭证!”

      忒休斯又敲他一记,这次没上什么劲:“现在想起来有什么用。”

      纽特低下头,盯着杯中一圈圈的水漩沉默了片刻:“……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明明觉得不对的,却莫名其妙就答应了他。等回过神来,人已经站在店门外了。”

      忒休斯伸手抹开他的眉心,语调仍是安抚,神色却警觉起来:“还能想起多少?”

      纽特用脚尖一下一下点着他曳地的披风,认真想了想,摇头:“想不起来了。”

      这不对。他们都知道,人对往事的印象有深有浅,但总是连贯的。刚才纽特复述前情时,并没有记忆场景的骤然缺漏。

      忒休斯站起来,轻声念了句咒立停。

      什么也没有发生。作用在纽特身上的不是魔咒。忒休斯沉吟片刻:“你当时,有没有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

      气味是最强大的回忆联结之一。纽特揉揉鼻翼,往老板那里看了一眼:“我记得他抽的烟很烈,瘾头非常大。”

      忒休斯瞳孔一缩。

      “只许浅浅地闻一口,”他从内侧口袋取出一枚倒锥形的细玻璃瓶,内里蜷着一团蓝雾。另一手的指尖上挑着亮晶晶的一抹膏体,细看没有实物,只是一层晶莹的魔法雾丝。因此只好侧首咬开瓶塞,“是这个么?”

      纽特扇闻两下,立刻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与记账间中老板抽的烟别无二致。忒休斯收起小瓶,眼明手快将雾丝擦在他鼻底:“没事,没事了……这是清心咒,好点没有?”

      说着没事,他的神色却越发凝重,向马尔福处打了个手势。

      那边厢,马尔福正兴高采烈地从老板年轻时当学徒勾引了老老板的女儿成功上位,说到婚后出轨麻瓜女性却送不出像样的礼物,因此不惜欺诈未成年巫师来赚取开房费。说得手舞足蹈绘声绘色,到精彩处还即兴给大家画了几张PPT。观众中当即有熟人通知了他老婆来收尸,因为老板的脸色实在不比死人好到哪里去了。

      “不忠是私德不修就不说了。走私神奇动物、倒卖珍稀品种、干扰司法公正、敲诈勒索巫师……我们阿尔忒、啊不,纽特还是未成年人,啧啧,罪加一等,”马尔福掰掰手指,“忒休斯,你笔试成绩比我高点,这种数罪并罚要去阿兹卡班蹲几年?”

      “他岂止这些,”忒休斯冷笑,对他低声说了两句什么。

      “午夜蓝调?!”马尔福大惊失色,连道我这是听到了什么,继而频频看向纽特,“你弟弟吃什么长大的,经济纠纷都能钓出这么大一条鱼?”

      忒休斯无心跟他说笑。事实上,午夜蓝调是他们这两周来夜夜留在部里加班的祸根,因其荧蓝色的烟雾而得名。这种伪装成普通香烟的致幻剂正在地下魔法世界以猖獗的速度蔓延,甚至被用到了麻瓜身上。它的价格高昂,极难设防。胜在吸烟的人自己不受影响,却能让周围二手吸入的被害人立刻堕入言听计从的迷幻境地中。长期陷在这种毒烟中,会对神智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

      要是纽特因此受伤,乃至失智……

      忒休斯扯扯嘴角:“我要人赃并获。”

      马尔福说了句没问题,兴奋地搓了搓手,转身又去迫害老板:“没想到你还懂点大脑封闭式的皮毛呢~让我猜猜,那些麻瓜情人都不是自愿跟你交往的吧?嗯,原来花销的大头是这个……你把你的宝贝藏去哪儿了?”

      老板痛苦地抵住两边太阳穴,想抗住马尔福的读取。诈欺是一回事,对麻瓜女性使用违禁魔药,恐怕真的要去阿兹卡班蹲到天荒地老了。

      但天生的摄魂取念者几乎是所有精神系巫师的食物链顶端,马尔福金棕色的双瞳钉在他前额停了五秒,微微一笑:“原来是这里。”

      他用下巴对忒休斯指了指柜台。

      老板的脸色瞬间惨白。

      玳瑁魔杖从忒休斯袖口悄然滑出,又以两指夹住。杖尖指地,一道纯由魔力聚成的亮银色细鞭流泻而出,尾尖如蛇一样盘落在地。魔杖成了鞭柄,忒休斯甩动手腕,柔韧的银鞭带着破空之声向柜台抽过去!

      玻璃飞溅,眼看要兜头砸向纽特,又被他一句定身咒凝在了半空。在宛如慢镜头的漫天碎片中,又是一鞭过去,将老板布下的异空间撕裂开来。裂帛声伴着价比黄金的午夜蓝调喷涌而出的场面,相当具有冲击力。

     “纽特,过来。”

     银鞭化作透明的伞,护在纽特和他的小皮箱头顶。仿佛被放慢的时间忽然醒来,哗啦一声,碎玻璃绕开伞面弹落一地。

     现场一片死寂。

     事后马尔福给部里的同僚回顾这一幕,由衷评价:“忒休斯,你没来斯莱特林真是可惜了。”

     忒休斯端着保温杯吹吹:“也没有吧,我就是随便抽抽,速战速决。”

     马尔福翻翻白眼说得了吧你绝对是故意的:“你知道你弟弟当时脑子里除了我哥好厉害之外塞不下别的句子吧?”

     忒休斯阴恻恻地威胁他不、许、读、他的、心。

     马尔福被他在茶水间里追着打得抱头鼠窜,边躲边喊我也没有办法我这是被动技能啊你讲不讲道理!

     和读心一样,忒修斯的九节鞭也是部里留案的杀器,无论在哪里使用,都会瞬间触动警报。祭出来没多久,小小的前厅已经站了满了傲罗。

     纽特看他们气势汹汹,很为他哥的年终奖担忧:“用一次扣多少钱?”

     忒修斯:“不扣钱,得交几篇报告吧。”

     纽特有些过意不去:“几篇啊?”

     忒修斯没来得及回答,马尔福接口:“不多,五篇。”

     纽特更愧疚了,想了想说:“我可以拜托莉塔替你写。”

     忒修斯揉他脑袋:“怎么不是你替我写?”

     纽特张了张口,没说出话来。忒修斯也没再逗他,转头迎过去跟违禁品查封处的几个同事打了声招呼。马尔福留在原地陪着纽特:“走流程的话,你要跟我们回部里录口供,但我知道你很累了。” 他冲纽特眨了眨左眼,“你闭上眼睛放轻松,让我读一读经过,然后你回学校,我早点下班?”

     因见识了老板的下场,纽特选择坦白从宽:“那你不要把我在箱子里养的小朋友告诉忒修斯啊。”

     马尔福满口答应,读着读着,眼前一黑。等忒修斯与同事交割清楚回来时,只见他抱着那头格外爱惜的金色长发,半蹲在角落里喃喃自语,什么梅林啊怎么会有十头毒角兽,什么我不想知道促进护树罗锅交配的十六种方法啊。忒修斯奇怪地看他一眼:“怎么了?”

     纽特乖巧地说:“他在读我的心,大约受不了老板的所作所为吧。”

     马尔福:“……”

     马尔福很是敬畏地点了点头。

     忒修斯隔三差五跟他出外勤,也见惯他一惊一乍的样子,没再追问。后到的傲罗们简单封锁了店铺,几人带着老板瞬移离开了,只有一名穿套裙的红头发女性留下。马尔福见她如见亲人,喊了一声“副队!”就扑过去帮忙清场了。

     “我送你回霍格沃茨,”忒修斯牵起纽特的手,另一手提着那只皮箱,“……怎么?”

     纽特回头望了望,双脚定在原地没动,眼神颇为不舍。

     ……比他离开父母哥哥去霍格沃茨上学时不舍多了。

     忒修斯猛然想起他卷入此事的前因,也跟着停下脚步。他叹了口气,而后大步向后走去。

     “阿利森,商量个事?”他侧了侧头示意私聊。

     红头发的阿利森抱臂看他两秒,跟着挪了一步。马尔福凑过来:“有什么是我读心者不能听的?”

     忒修斯想想也是,似笑非笑说:“你在纽特脑中读到了什么,我现在就要解决什么。”

     原来你什么都知道啊!马尔福看向纽特的眼神登时充满同情。

     “这间铺子的库存清单,我来替你列,”忒修斯说,“作为回报,发现午夜蓝调的功劳算你一份。”

     阿利森皱起鼻子:“你要神奇动物商店的什么?”按照规矩,沾染过违禁品的店铺,所有库存都需要清点立册,用魔咒检查过后再报给魔法部充公。利字当头,流程中当然时不时会有人行走在灰色边缘,只要不涉及根本原则,上面往往默许。至于事情能不能办得周全,就各凭本事了。

     “这就不劳操心了。”

     阿利森虽说只是他的副手,却对男巫的底线极度缺乏信心。她审慎地在忒修斯和马尔福两人之间扫视两圈,警惕道:“午夜蓝调必须一支不少地回收。”

     “当然,”忒修斯讶然,“你以为我要什么?”

     阿利森转向马尔福:“他想干什么?”

     马尔福哪敢说,迅速读取了忒修斯一缕闪念,转身投向纽特的怀抱:“阿尔、啊不,纽特!把你的箱子打开,我帮你加几个空间拓展~”

     纽特:“?”

     马尔福下半身卡在箱盒里,不忘抬头问一句:“你那十只毒角兽都关好——”

     纽特啪一声合上了箱子。

     等他灰头土脸从一群月痴兽的包围下爬上来,正逢见忒修斯与阿利森讨价还价的最高峰。前者允应承包办公间下午茶直到圣诞,附加后者今年需要产出的所有文件垃圾,换取店铺的清点权。

     阿利森:“既然如此,今晚的酒钱先拿来。”

     忒修斯打开钱包,取出几枚递过去。她挑挑眉,眼风往马尔福身上一绕:“还有他的份。”

     忒修斯深吸一口气,全部倒在手心,等她伸手来拿又往回一撤。

     “先把东西搬进他箱子里。”

     阿利森瞪大眼睛,一脸这和我们的协议不一样!

     马尔福也瞪大眼睛,不会吧刚从兽口脱险又要再入虎穴!?

     纽特则觉得今天就是圣诞。

     两人在纽特热心指挥下来回搬运十来次,将老板的大半库存非法转移到小皮箱子里之后,马尔福气若游丝地挂在箱壁上休息,说出了他这一生最精准的预言:“斯卡曼德,你将来若是立下什么大功,一定是因为你弟弟;若有一天闯下大祸,也一定是因为你弟弟。”

     忒修斯背对着他们挥挥手,褪下一枚金色领带夹,与纽特一同握住两端,转瞬消失在了翻倒巷。

     门钥匙降落的地点在霍格沃茨城堡的廊桥上,再往前便是禁制范围。纽特扯着他哥的衣摆干呕一声,总算站稳了身型。

     “好了,你回去吧,”他伸手捞了一把箱子,忒修斯往后一荡,没松手。

     纽特心虚低头,胡言乱语道:“一直你拎着,太……太重了。”

     忒修斯就从善如流地将箱子放到了地上。

     几个月不见,纽特又窜了个子,自己再也不必半蹲下身去与他说话。忒修斯也确实被那骤然塞进半爿店铺的箱子坠得手酸,背在身后悄悄甩了甩。

     纽特猜他又要长篇大论,不敢同他眼神接触。等了许久却没等来半句指责,只有一声轻飘飘的笑落在头顶。

     “暂时不会缺钱了吧?”

     因为低头,纽特眼中只看得见自己半新不旧的箱子。听见这句,心中骤然一暖。

     忒修斯从钱夹里又取出一把加隆来。

     纽特:“不是都给了——”

     “混淆咒罢了。”忒修斯正色,“不过这些真的是最后一点。”

     纽特嘴角动了动,没忍住,笑出了声,只是没去接。

     “爸妈给过了。”

     “这是哥哥给的。”

     纽特还没动,他的嗅嗅不知从何处窜出来,只见一道残影从忒修斯手掌上方飘过,带着金币又不知滑进了纽特身上哪里。

     忒修斯:“……”

     纽特:“……”

     纽特终于抬头看向了他的眼睛:“忒修斯——”

     忒修斯没让他说下去。他们或许不算是顶顶亲密无间的兄弟,可他仍然希望纽特口中永远不会对他说出谢谢。

     “阿尔忒弥斯,我们来做个约定怎么样?”

     纽特像只自知前方即将踏入陷阱的小兽,向后倒退半步:“即便今晚多亏了你,我也不会放弃他们的。”他的脚跟抵在皮箱边缘。

     忒修斯失笑:“送你半家店铺,还是这么不欢迎我?”

     纽特顿感歉疚。的确,若是忒修斯想提这件事,恐怕就不会倾家荡产去跟阿利森周旋了。

     “你……想进去转一圈吗?”

     “今晚不了,”忒修斯端详他疲惫的神色,“今年圣诞回家的时候,如何?”

     “没问题!”纽特的双眼都亮了起来,“迦纳非常热情,罗莎有些害羞,你要是遇见了埃莉诺,千万别惊慌,其实她一点儿都不凶。还有……”

     忒修斯喊了好几次“纽特”都没能让他的话匣子关上。他只得喊道:“阿尔忒弥斯。”

     纽特一下子安静了,脸颊升起一点尴尬的红。

     “我们说好,阿尔忒弥斯,”他毫无自觉地又喊了一次,“只要和我走在一起,永远也不要你来花钱,好么?”

     这个名字让纽特连拒绝都忘了说。在原地僵了许久,才轻轻点了点头。

     “那我走啦,”他抽出魔杖给箱子念了个悬浮咒,像个巨大的水晶球漂在纽特齐肩高的半空,“你回去要早睡,别照顾这些东……动物照顾得忘了写作业。你这么看我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论文没写?你这样怎么行,我告诉你——”

     纽特不得不抬手与他拉了下钩,才成功制止他继续说下去。

     在某些方面,他们意外地像一对兄弟。

     忒修斯转身,这次并未使用门钥匙。只是一个瞬移咒,他就从廊桥消失,下一秒又像一段接上了信号的影像,闪现在桥下河边。

     他知道纽特站在上面看着自己的背影,于是高高地扬了扬手。

     这一年的忒修斯二十二岁。

     二十二岁的忒休斯·斯卡曼德,证件上的实习标徽刚摘了一年。对黑心老板凶神恶煞,对傲罗同事假装老油条,对小弟弟夸下海口。送完纽特走出校门,还是会拍着空荡荡的钱包发愁,这个月没有余裕去跟同事喝酒了。但也好在他是二十二岁的忒休斯·斯卡曼德,生活待他不薄。这个时候,战争还没有影子,格林德沃是个无名小卒。新任的傲罗队长大步向前,想着迟早得混他个首席来当当。首席赚得多。

     弟弟的目光在身后追逐他的身影,而他那么年轻,世界像一卷红毯在他脚下徐徐展开。他还不知道将来,他要送走多少战友,更不知道他会多少次目送纽特的背影离开。

     FIN.


六一快乐~这篇特别应景所以第一时间发啦!

关于这篇的鬼故事那可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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